那天十分稀疏平常,吃过晚饭,林涓喜和李邺谈论了会儿南派绘画,就休息了,不到九点,林涓喜便睡着了。
睡得很浅,朦胧中,似乎有张脸,看不清五官,但能确定是女人,她的脸和林涓喜的脸相距不盈尺,直勾勾盯着她看,林涓喜毛骨悚然,想要清醒过来,想要大声呼救,想要推开这张脸,却似被施了定身法,如论如何都做不到,她浑身发抖,牙关打战——突然,她惊醒了,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心砰砰狂跳,出了一层冷汗,只觉得黑暗中有无数鬼手向她伸过来,她抱着头,好半天才想起来身在何处,而且庆幸的是,屋子里并非她一个人。
披衣起身,她迈着微微发颤的步子,扶着屏风,看向李邺的床铺,罗帐低垂,看不到人,低沉的呼吸声细微而沉静,这让她安心不少,慢慢完全放下了心,这时,她看到他的被子有一部分垂在了地上,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脑子里浑浑沌沌,什么禁忌条理都想不起来,恍恍惚惚地走了过去,也许只是因为惊悚的噩梦让她希冀安全感,也许只是想给他盖好被子,总之她就这么走了过去。
撩开帐子,黑暗中李邺的睡颜发出温暖的微光,她看到眼里,甚至淡淡笑了下,拾起被角,替他盖好。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几乎同时翻身而起,扼住她的咽喉,按在地上。
他的手劲大得吓人,林涓喜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气管贴在一起,怎么都吸不上气,她本能地挣扎,但无济于事,好似被压在巨石下,四肢拼命扑腾,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了,只能看到李邺一双眼睛,天哪,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像两柄锋利的飞刀,又像冷峻的冰山,令人绝望地直直倒下来,压下来。
慌乱中,她抽出腰间匕首,冲一个方向胡乱而凶猛地刺了过去。
李邺一躲,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他清醒了,手还扼着她的脖子,却是慢慢松动,终于,他放开了她,拉她起来,另一只手燃起火焰,点亮了灯。
林涓喜脸色发青,微微颤抖,李邺一只手拉着她胳膊,另一只手贴上她穿着薄薄睡衣的背,将灵力输送了过去。
她恢复了一些,脸色还是苍白地厉害,黑暗中瞧来,状如宣纸。她慢慢缓过来,转头看向李邺,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你差点掐死我!”
然后,她下了床,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快速闪过屏风,再也不出声了。
抱膝坐在床上,脖子疼得厉害,林涓喜捂着头,感觉头都要炸了。
李邺披衣缓缓走过来,脚步声在这漆黑的夜里、死寂的宅邸,让人心惊胆战。
他绕过屏风,林涓喜抬眼,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却只见他倚着光华淡淡的屏风,乌发披散,几缕垂在脸庞边,摇曳的火光中,脸上阴影面与反光面分外明晰,像是漂亮的素描画,目光森然:“刚才怎么回事?”
“我……”她开口了,喉咙肿痛,声音嘶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特别害怕的梦,梦见一个女的死死盯着我看……然后我就醒了……我想看看你……你被子快掉地上了,我给你盖被子……”
李邺表情冷然:“真的?”
林涓喜一怔,居然这么不相信人,她怒了:“我是来杀你的,你一掌拍死我吧!”
李邺洞若观火的眸子注视了她几秒,说不出的疏离,却一丝歉疚都没有,他说:“我睡觉的时候不要靠近,又不是没提醒你。”
林涓喜怒极反笑:“请你一掌拍死我!”
李邺冷淡地说:“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然后他回身,转过屏风,走回了床铺。
李邺熄了灯,四周一片漆黑,林涓喜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也不知道睁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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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不到七点,林涓喜蓦然惊醒,霍得坐起。
喉咙肿痛,头晕目眩,她坐着发了会儿呆,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下了床。
李邺没在。
林涓喜拿起桌上凉茶,喝了口,感觉好受些,照了照铜镜——!她骂道,脖子上有几道青紫的淤痕,看起来非常恐怖,好像受了绞刑。
这时,有人闪了进来,林涓喜警觉地一瞥。
居然是那个清秀的小鬟木莲,她眉目喜然,却在见到林涓喜颈上的青痕时笑容一窒,眼中流露出同情,木莲递:“主人给你的,可以活血消肿,你现在就涂上吧!”
林涓喜依言,药膏是红色的,一股辛辣味道,触手灼热。
在伤处敷好药,半个小时左右,青痕全部消失了,完好如初。
木莲细看着她的脖颈,带着几分叹息说:“果然好得快!林小姐,主人说你可以走了,让我送你出去。你留个账号,回头把工钱打到上面。还有工伤费和精神损失费,都要打到上面的。”
林涓喜呆滞而疏冷地点点头。
被蒙上丝巾,送到旷野中,林涓喜一直一言不发,木莲也不说话。
送她到路口,木莲告辞了,林涓喜独自回去。
搭上小巴士,再倒车,终于到了残墨租来公寓的小区门口。
站在楼下,林涓喜仰头看着三楼东户的玻璃窗子,紫色提花窗帘,是她和许嫣然的卧室,她心里叹气。
上了楼,敲了敲防盗门,触感冰冷刺骨,门上镌刻的吃竹子熊猫,只怕早都冻死了吧?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