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好像又开始在下雪了。
雪花扑簌簌的落在房顶,仿佛有人在耳边低喃细语,而这些声音听在我的耳中,那么的清楚,却显得很远很远,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来看着言无欲,只觉得烛光下,那雪白的头发下,年轻的脸庞显得无比的妖冶,好像是一只冰雪化成的妖物,在我跟说着完全不可信的话语。
看着我的眼神,他平静的笑道:“你不信吧。”
我闭着嘴,没说话。
不能说不信,从我开始寻找母亲身上的真相,就有太多的人和事都指向了这座皇城,从在铁家钱庄找到这块玉牌开始,我就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作为西川颜家主母的她,身上有着千丝万缕和皇室的联系。
只是,当这个人物被确定,我却反而有些恍惚了。
太上皇,裴冀?
那个一直昏迷不醒,在深宫中虚耗岁月的,曾经的九五至尊。
我才恍然发现,我对这个人实在了解得太少了,虽然我跟他的几个儿子都有着百转千回的牵扯,也曾经在他中毒昏迷,最困难的时候守在他身边服侍他,但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他,这个总是苍白清瘦,常年在深宫中修道炼丹的皇帝。
他,跟我的母亲……
看着我苍白的脸色,言无欲又一次平静的笑道:“你不能相信,对吗?”
我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理智,抬起头来看着他,始终有些气息不定:“为什么呢?”
“为什么?”
言无欲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些怔忪,沉思了一番,然后微笑着看着我:“要说为什么,贫道可从来没有真的要去开口询问。不过,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一个男人要保护一个女人,而且是从自己的父亲的手下去保护她,大概答案也难出其二吧。”
“……”
我沉默了下来。
原来,之前我所猜测的,高皇帝颁发的免罪玉牌保护了我的母亲,其实是不对的,真正要保护她的是裴冀,而他之所以要保护她,是因为高皇帝想要,或者说有可能会伤害我的母亲。
这——倒真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沉默了半晌,带着一点不敢置信,似笑非笑的说道:“太上皇——对我的母亲……?”
这两个相隔万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处在敌对阵营的人,怎么可能——
雪,似乎落得更急了。
也可能,不是雪落得急,而是这一刻我的心跳和呼吸全都紊乱了,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沉默了多久,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烛台上那扑闪的火焰,看着火焰的另一边,言无欲那双带着笑的,无底的眼睛,郑重的说道:“那么,道长是什么人呢?”
他微微挑眉,望着我。
“道长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什么人,那道长自己呢?”
“……”
“你和太上皇一直有来往,你可以向高皇帝提议铸造免罪玉牌,这些年来你也一直陪在太上皇的身边,那道长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言无欲看着我专注的眼睛,微笑着说道:“看来,贫道今天若不给颜小姐一个交代,只怕这件事是难了了。”
我也微笑:“也是道长自己来我这里喝茶的。”
他微笑着点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要说贫道,就是一个道士罢了。”
我的眉头皱了一下。
“只不过,”他说道:“恰巧当年,太上皇有意入道,而恰巧,就选上了贫道。”
“太上皇有意入道?他想要出家?”
“正是。”
“为什么?”
言无欲想了想,却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慢慢说道:“这个世上若有人要逃避心中极大的痛苦,方法有三,一是一刀抹了脖子,一了百了,是为了逃避,也是寄希望于来生,甚至,重生。”
听到这句话,我冷笑了一声。
连现世都把握不好,怎么去寄希望于来生,甚至重生?
人的品行和手段决定这一生的命运,如果能过好,又何必等到来生再去好;换一生,也不过是换一个自己的无知,好去再继续自己今生未完的痛苦罢了。
言无欲看着我:“看来,颜小姐并不认同这个做法。”
我淡淡的点头。
他笑了笑:“第二种,忍耐下心中的痛苦,而改变自己的现世。”
这一次,我没说话。
只是沉默了一下之后,我说道:“第三种,就是出家?”
“不错。”
“那么,太上皇当初想要入道,是因为他的心中有极大的痛苦?”
言无欲点了点头:“在贫道看来,确是如此。”
“是什么让他那么痛苦?”
“朝廷的屠戮之刀,扬州的血流成河。”
我一下子呆住了。
竟然是为了朝廷在扬州的大屠杀,太上皇竟然痛苦得想要出家入道?
他,不是高皇帝的亲儿子吗?当年也是从草原上跟随高皇帝南征北战,入主中原,最终被册封为太子而登基称帝,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因为扬州屠城而想要出家,甚至抛去皇家的荣华富贵?
看着我眼中有些疑惑甚至不敢置信,言无欲淡淡的笑道:“看来,颜小姐的修行也不过如此。这世上,圣人畜生,不过皮囊之别,更何况,那位大儒不是一向教化,人心有四端,人皆有恻隐之心,太上皇又为何不能为扬州城的尸横遍野有恻隐之心呢?”
我微微一怔,对上他的眼睛,一时有些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