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位夫人……脉象平稳,胎儿也没有什么问题。身体是已无大碍了。”
一听他这话,韩若诗的脸上立刻笑开了一朵花。
那大夫说完这句话,又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见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复杂。
韩若诗立刻对裴元修说道:“夫君,你听到了吗,大夫已经说了,颜小姐是没有问题的,孩子也没有问题。”
裴元修背着手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他这个时候又开口问那大夫:“真的吗?”
那个大夫的手指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脉门,听见裴元修这样问他,手指甚至还更重了一点,又诊了一会儿脉,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立刻站起身来,转身对着裴元修附身拱手道:“公子,老朽诊脉无误,这位夫人的脉象确实平稳,胎儿也没有问题。”
他又说道:“如果公子不放心,可以让医馆里其他的大夫也来诊断。”
韩若诗看了他一眼。
裴元修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我慢慢将手腕收回到袖子里,又看着那大夫的模样,终于点点头:“好的,烦劳了。”
他虽然占了人家的房子,也杀了医馆的人,但这个时候说话的谦逊有礼,完全看不出来几天前的雷霆手段,那大夫甚至还千恩万谢的对他作揖,然后才转身慢慢的离开了。
我抬起头来,他也正看向我。
我说道:“怎么了?”
他说:“既然你的身子已经没事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扬州了。”
“哦……”
我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掸了掸自己的衣袖。
他却还看着我:“你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吗?”
我淡淡的一笑:“还用问吗?”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在路上——我会尽量让你不受打扰。”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既然明天就要离开扬州北上,自然下面的军队要开始调度,甚至也要派传令官到前方去跟他们需要汇合的人报个信,要安排的事就多了,我站在窗边,很快就看到他带着谢烽等人离开这个医馆去外面的身影。
然后,我自己去园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刚刚走到一处比较偏僻,靠近医馆后门的小路上,就听见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你刚刚让其他人来诊脉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是韩若诗。
我微微的探出头去,就看到一丛花叶的对面,她正站在角落里,一脸不悦的神情,而站在他对面的,就是刚刚来给我诊过脉的那个大夫。
那个大夫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夫人,老朽也正想问夫人,夫人不是说那位夫人——”
“呸!夫人?她算你哪门子夫人!”
“啊,老朽知罪,老朽知罪!那个……女人,夫人不是说她的身子不好,胎儿不稳,让过去给她诊脉,当公子问起的时候,就反着说吗?”
“那又如何?”
“可老朽刚刚给她诊脉,那位——她的脉象,的确是很平稳的,胎儿也没有问题。”
“什么?!”
“夫人……”
“你再说一遍!”
“夫人,老朽刚刚诊脉发现,那个女人,她的脉象很平稳,胎儿也没有任何问题,是完全可以跟随大军上路的。”
“……”
韩若诗没再说话,那张白玉一般精致秀丽的脸庞阴沉了下来。
那老大夫惴惴不安的看了她很久,见她一直都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若诗猛地回过身来,又看了他一眼,立刻冷冷的说道:“既然没事那就没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哦,是。”
“拿去,这是你该得的报酬,以后闭紧你的嘴。”
“是。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那老大夫从她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听见里面叮叮作响,显然是一大包银子,那老大夫抱在怀里,乐呵呵的走了。
而我却看到韩若诗站在他身后,眼中腾起的沉沉的寒意看着他。
我的心一颤,急忙往后退去,几步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我回到小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推开窗户往下看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几个像是侍卫,但又跟裴元修身边的侍卫衣着有些微不同的男人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几乎一人多长的大布包,慢慢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我的心砰砰直跳,急忙关上窗户。
我没想到,韩若诗的手段已经毒辣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从她一来跟裴元修提出要加紧时间北上,我还没有多想,毕竟这个时候,被关在这个小小的园子里,我能拿到的东西很少,可以操纵的人和事更少,所以不仅是她想要离开这里,我也想要离开这里。
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有怀孕不久就喝了她送来的避孕药之后,胎儿的状况是绝对不适合北上的,只是这些事情,裴元修不知道。
瞒过他,瞒过大夫就好。
所以在那个大夫来诊脉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我用垂在身侧的左手的大拇指用力的按在了自己的腰眼上。
那个地方,可以控制自己的脉象。
只是,当时那个大夫的表现,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现在我才知道,是韩若诗去买通了他,不管我的脉象有多差,胎儿有多不稳固,都让这个大夫一口咬定我的身体康健,可以上路了。
至于上路之后,我到底会如何,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