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丰一惊,转头看着我:“什么?你要去看那些刺客?”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眉头皱起,眉心都拧出了一个“川”字,沉默了看了我许久,终于慢慢的开口道:“青婴,我在船上跟你说的话,你为什么不肯听呢?我早就告诉了你,江南的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管,可你——”
看着他焦虑的样子,我反倒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王爷。”
“……”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哪个人。”
“……”
“我要做这些事,是因为这是大事,会影响到千千万万的人。”
“……”
“我曾经被这些刺客掳走过,也跟他们中的一些人有过来往,我去,可能比你们的刑罚更管用。”
看着我平静微笑的模样,裴元丰似乎还有些踌躇,我又说道:“如果万幸能问出什么来,好过你们满城的找,更好过动刀动枪,血溅五步,你说对不对?”
裴元丰不尽相信的看着我,眉心微蹙,我却始终只是淡淡的微笑。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可以安排。不过今晚不行,夜宴我们都得去,等过了今晚我再帮你安排吧。”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远处已经被城楼灯火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夜空,没说什么,跟着裴元丰便走了过去。
。
外面,是一片喧闹,人声鼎沸,响彻天际。
高高的城楼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随风摇摆,殷红的光芒将整个城楼都映得灯火通明,仿佛笼罩在一片红霞之中。官府在城楼上大摆筵席,几乎一半的扬州人都涌到了城楼下,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喧闹震天。
一切都好像是一年多前的倒影。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站在上面。
不再是像过去那样,只能在下面远远的仰望,也没有落魄、狼狈,甚至那些官员们早就洞察到了我这个所谓“宫女”的特殊地位,虽然待罪,但皇帝的亲信对我都客客气气的,连齐王都陪在我的身边,这些人都有一双油锅里炼过的眼睛,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小细节,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一个个冲着我拱手微笑,十分客气。
我倒有些尴尬,也不与人说话,转头看着城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得好像过年一样,喧闹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低头看着下面,城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又转头看向城楼上这些持戈而跪的侍卫,裴元丰轻轻道:“青婴,你在看什么?”
“这些,不全都是羽林卫。”
“嗯。”
“人呢?”
“一半留在州府,另外一半的人马全都放了出去,皇上让他们去打探消息,务必要在三天之内弄清楚刺客的线索。”
我低头想了想,突然笑道:“我猜这些人,一定是见过南宫小姐的,对吗?”
裴元丰僵了一下,看着我,我笑道:“虽然皇上不是为了这件事南下,不过这件事总是他心头的一道坎。”我想着,又转头去看了看下面,还有远方灯火点点,入目之处全都是人潮涌动,“也不知道,南宫小姐会不会在这些人里面。”
“你猜会不会?”
“……会。”
“为什么?”
我笑了一下,回头看着他:“我若是南宫小姐,也会想要看一看。”
“……”
“我猜他,也想见南宫小姐。”
人还是那个人,但皇帝和皇子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况且……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一缕纠缠不断的情丝从京城牵到了胜京,又绵延几千里南下,终究是割不断。
她,应该也会想见裴元灏。
而裴元灏,是怎么也放不下她吧……
裴元丰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我,神情慢慢的变得落寞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的说道:“青婴,什么时候你能像了解他那样了解我呢?”
我心里一动,转头看着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在夜色中,微微的失落。
连那双清澈精亮的眼睛,都透着一丝黯然。
“……”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却有些干涩的说不出话来,而他一看到我无措的样子,急忙做出一点笑容,说道:“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介意,不要管我。”
“……”
“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就好了。”
他虽然这样说,可脸上眼中的失落却始终骗不了人,我沉默了一下,轻轻说道:“王爷,有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看着我,有点眼巴巴的,但又好像不敢再深问,只怕问出来的答案会更刺痛他似得。我想了想,只笑了一下:“将来你会明白的。”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一个声音大声道:
“皇上驾到!”
顿时,周围的官员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都肃容而立。
我转过头,便看见前方走来了一大群人,最多的就是护卫和皇帝南下带来的那些官员随从,最中央那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便是裴元灏。
这是天朝立国以来,天子第一次亲临南方。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这一次他的南下的的确确是对南方的一个无比巨大的震慑,老百姓从惶恐到怀疑,从怀疑到惊愕,这时全都抬起头看着他。
裴元灏冷峻的脸上仍旧没有太多的温度,神情坚硬如岩石一般,有一种不可撼动的刚毅。明黄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也透着说不出的华贵和沉稳,在夜幕下也是最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