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昏过去。
可是我没有。
在承受这个消息带来的所有感觉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哭。
但是我也没有。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眼睛干涸得却只眨一下都会痛,所以我几乎不眨眼了,只这么茫然的睁着眼,看着门外银灰色细密的雨幕,将眼前的一些都遮蔽了起来。
天光渐转。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但天也黑了。
阳光一点一点的褪去,好像一只巨大的黑手,将我慢慢的捏紧,周围的一切也慢慢的被黑暗所吞噬,整个屋子安静得成了一座无声无息的古墓。
我在这样一片死寂的暗黑里,慢慢的点燃了一盏烛火。
火光一亮起,刺得我眼睛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眼泪涌了上来,将视线中的一切都变模糊了。
可我还是固执的睁大眼睛,看着那摇曳的火光。
只是,在泪水的模糊中,那一盏微弱的烛火恍惚成了一片火海。
熟悉的火海……
我是从那一片火海中得到重生的,可是火海中的那个人影,给我重生机会的那个人影,为什么变得那么模糊,那么模糊了……
。
天亮了。
烛火挣扎了一夜,终于在这一刻再也支撑不下去,烛心扑的一下,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最终熄灭。
我就这样守着这盏烛火,也守了一夜。
抬起眼的时候,虚掩的门外透进了淡淡的光,照在我的脸上。
原以为,这一夜会过不去呢。
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说起来,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离开了谁就无法继续下去,就连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那样的痛苦,到最后,不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其实,谁的人生,不是如此呢?
怎么可能会有绝对的幸福,和一定的永远呢?
生而为人,我们有多少机会,又有多大的幸运,能遇上那个我爱他,而他也会爱我的人,即使遇上了,两个人又有多大的几率,可以一直走下两个人分开,把这份爱破坏,甚至撕扯得支离破碎。
而上天,让我遇见了他,也让他爱我,甚至肯为了我,做他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已经是上天给我这半生悲苦流离,最大的恩德了。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站起身来,可因为坐了一整晚,双腿几乎肿胀失去知觉,差一点整个人就又要栽倒下去,急忙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等到腿脚恢复了知觉,我推门慢慢的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微凉中带着一丝甜香。
是不远处,竹林的味道。
我举目远眺,看着内院那一丛青翠如洗的碧绿,晨风中尽是竹叶的清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凉入心脾,似乎将这一夜,这半生,所有的哀痛、悲苦、不堪,都涤荡尽了。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另一个清晨,他穿着一身长衫,手捧钵盂,盛着半盂清水站在我的面前,恍如隔世一般的相见,他的眼瞳清澈,微笑凉薄,空气中满是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我的眼泪滴落,落入了他掌中,那半盂清水里,激起层层涟漪。
我这一生,刻骨铭心的欢喜,遂缘于此。
我不怪他。
我不恨任何人。
我只心疼,原来,那是一场空欢喜。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侍女迎了上来,小心的道:“青婴夫人。”
“夫人,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
眼前那个微弱的幻影却像是晨雾一般,被风一吹就散了,我愣愣的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只剩下了眼前的一片空,这个时候才稍微回过神来。
转头,对上了那些侍女关切的,小心翼翼的目光。
我淡淡的一笑:“公子呢?”
“公子在内院。昨夜离小姐一直嚷着要来找夫人,公子就留在内院陪离小姐了。”
“哦。”我点点头,对他们说道:“麻烦你们弄点热水来,我想先梳洗一下,再去内院找公子。”
“是。”
他们倒是早有准备,我刚说完没一会儿,装着热水的铜盆和毛巾就送来了,稍事梳洗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的我虽然还是满脸憔悴,眼中的红血丝也是洗不掉的,但多少像点样子了,便换了套衣服出来,往内院走去。
春雨过后,往往是更好的晴天,尤其江南的春雨,更是给这片大地增添了一分动人的生机,院中的花草树木都发出了新芽,在雨后越发繁盛,屋檐上还有晶莹的雨露低落,将脚下的青石板清洗得干干净净,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一股清新的气息。
仿佛,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
我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院子里不急不缓的走着,倒是走到那座拱桥前,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纤细的人影站在桥头,正翘首望着我。
是韩若诗。
我倒没想到会先见到她,但她这个样子分明是在等着我——若她等的是裴元修,自然应该翘首望着内院的方向才对。
想了想,我平静的走过去:“若诗小姐。”
“青婴姐姐。”她一见我,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伸手握着我的手:“你还好吧?昨天看见你那样,我都担心你病了,现在没事了吗?”
她的手冰冷的,比我的还冷,看起来应该被询问的倒像是她一样。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昨天是我失态了。”
“姐姐不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