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清浅的眸子,苍白的脸庞,我只觉得秋日的风中似乎也夹杂上了冰雪的气息,让我整个人都蓦地打了个寒战。
然后,那个身形消瘦的人慢慢的走上了台阶,他的每一步都很慢,但每一步却都很稳,虽然苍白的手中还拿着手帕,捂着嘴轻轻的咳嗽着,但那步伐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坚定,也更沉稳。
仿佛,志在必得!
当他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薛芊的脸色已经和他一样苍白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颜轻涵?!”
站在我们面前的,正是那脸色苍白,一身白衣,甚至连每一根消瘦的指尖都被白色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是一座冰雕一般,原本护送正觉的灵位骨灰前往西山的颜家公子——颜轻涵!
现在,他居然又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一下,却幸运的并没有立刻失措,但薛芊显然已经乱了,她拄着蟠龙杖大步的走到颜轻涵面前,看了看长阶下那辆马车,又看了看他含笑的双眸,皱着眉头道:“你不是应该在西山供奉你父亲的灵位吗,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你——”她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你?!”
颜轻涵仍然含笑着:“婶娘,有日子不见了。”
薛芊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瞪大眼睛看着他:“是你?!”
“婶娘何必如此惊讶?”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不为什么,咳咳——”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用手帕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然后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颊因为咳嗽而染上了几分病态的嫣红,却更衬得那双清浅的眸子亮得惊人,他平静的笑道:“只是想看看,颜家的家主,够不够做家主的资格。”
“……”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过如此。”
他慢慢的走到颜轻尘的面前,低头看着一直坐在轮椅上,静默不语的颜家家主,慢条斯理的道:“太让我失望了。”
“颜——轻——涵!”薛芊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喊出他的名字,眼睛几乎都充血通红:“你好大的胆子,我已经让你带着你父亲的灵位回颜家供奉了,也让你父亲的灵位入宗庙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想造反吗?”
“造反?”
颜轻涵挑了挑纤细而秀致的眉毛,饶有趣味的笑着看着她:“婶娘,说出这两个字,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
“婶娘你好像忘了,我才姓颜。”
身为“外姓人”的薛芊被这句话梗了一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倒是一旁的颜轻尘淡淡的说道:“所以呢?”
颜轻涵转头看向他。
“你的确姓颜,”颜轻尘淡淡的看着他:“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我看见颜轻涵苍白消瘦的脸颊上透出了狠狠的咬牙的痕迹,但他说出来的话,仍然是平静带着笑意的,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寒战——
“所以,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喜堂上几乎有了一瞬间的空洞。
所有的人,全都没有开口,甚至连呼吸、心跳都完全静止了,一阵风吹进大门洞开的喜堂,将檐下艳丽的红绸缎吹得猎猎飞扬,更衬得这一刻寂静如斯,甚至带上了一丝血色的气息。
我听见身后有人仿佛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声。
来不及回头,也根本没有机会回头,就在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洞和寂静里,原本在喜堂四周的护卫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都急忙拔刀出鞘,摆出了戒备的阵型往喜堂的中央收缩,可就在他们刚拔出刀的时候,突然,喜堂的背后,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呼。
那不是一个人的惨呼,而是许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的惨嚎,那声音像是很远,因为隔着层层的围墙,可又很近,因为,就在颜家!
是喜堂后,颜家的内宅!
喜堂上的人全都僵住了。
没有一个人动弹,可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惨厉的呼叫,穿透了层层墙壁几乎响彻云霄,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像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刀锋剑刃刺进血肉,热血喷洒而出,染红了墙壁和廊檐,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变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倒在那些红绸缎中间。
我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只感到掌心满是冷汗。
惨呼声,在我们紧绷的呼吸中,慢慢的平息了……
而我已经不敢去想象,颜家的内宅如今是一幅什么样的惨状,只看到那些刀剑在手的护卫们,他们既不能冲过去救人,也无法在这里有任何施为,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那一切,好几个人的脸色都已经如失血般的惨白。
当他们再转头看向颜轻涵的时候,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恶鬼!
因为,谁也想不到,他会从颜家内宅下手!
他自幼就被逐出的地方,连门槛都迈不进的颜家内宅,颜家的护卫就算会提防有人在今天作乱,但也只能想到喜堂上的防护,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从颜家内宅开始杀人!
终于,惨呼声完全停止了。
整个颜家内宅,透出了一种如同坟墓一般的死气。
而紧接着,那种带着煞气的血腥味慢慢的弥散开来,几乎是立刻便将整个喜堂都包围了,这里飘飞的红绸缎,燃烧的喜烛,仿佛都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鲜血。
每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