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他那萧杀的神色,东方绝不禁心尖一颤,竟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寒意来。
雨幕之下,两人却是遑不相让,谁也不肯示弱分毫。
明明是血脉相同的手足兄弟,此时此刻,却仿若不共戴天的仇人,结局只要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飞溅的雨水中,两道酷寒的身影再次腾身跃起,紧握长剑刺向对方,力求一击毙命!
雷鸣下,闪电一阵阵撕裂晦暗的苍穹,两束被照得明晃晃的剑光在密密麻麻的雨幕中走如游龙,善变如蛇,不过片刻,便又是你来我往,刺了数十个来回!
锋芒灼华的刀光剑影下,只见片片衣裳飞舞,如蝴蝶般环绕在两道缠斗的身影周围,绚丽得像是仙女散花一样,却因为染就血红的颜色,而显得有些残酷与凄绝。
因着两人身形太快,是以剑光闪烁间,谁也不知道被割裂的是谁的绫罗?又是谁的血肉?
“唔!”
直至半空中传来一声闷哼,吸引了激战之中众人的目光。
循声而望,只见半空中一人身形一顿,如同被切断引线的木偶,直直地坠落了下来,手中的斩龙剑随之脱力甩出!
刹那间,寒气森森的长剑在空中旋转了数圈之后,“噌”的一声,掉落在了正在打斗的两名武将中间,笔直地刺入了地表,惊得两人动作一滞,不由齐齐抬头,朝屋檐上投去了探看的视线。
一场惊天撼地的激战,在东方绝失手落剑的情境下瞬间抵达了尾声。
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却让人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东方绝的衣袍几乎全被东方晏削成了碎片,连带着皮肉,找不见巴掌大的一块完好肌肤,即便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衣不蔽体,远远看着却像是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血衣……当真就是血衣,以血为衣,叫人触目惊心,不忍逼视!
东方晏手执赤血剑,一步一步,朝着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的东方绝走了过去。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血肉模糊之中,东方绝痛不欲生,一张俊脸已不再白净,沾满了血水和雨水,看起来狼狈不堪,又因为疼痛而扭曲了五官,宛若来自阴间的厉鬼。
“杀了我!……杀了我!”
沙哑的声腔带着乞求,在颤抖中迫切地想要结束这种炼狱般的痛苦。
东方晏冷冷地看着他,终于有一天,他身上的血衣穿到了仇人身上,可是那种刻骨的怨恨,却不曾消减半分。
逝去的人,已不会再醒来。
活着的侩子手,他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扬手,剑落,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天动地,震慑人心——
“啊!!!”
斩去手足,拔去舌头,弄瞎双眼,割下耳朵,他要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慢慢地死,慢慢地偿还自己曾经造下的罪孽。
“绝儿!绝儿!不——”
姗姗来迟的安贵妃痛心疾首,长呼出声,却是晚了一步,再无力回天!
太医院。
伴随着雷声远去,阴霾消褪,一束阳光从高空中投射而来,洒下金色的光芒,将整座大殿笼罩其间。
司马霁月阴郁着眉眼,半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床上的人,不敢有片刻的恍惚,直到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纤长的睫毛轻轻地动了一下,宛若石雕般守着的人方才急忙起身,倾身靠了过去,对着昏迷中的慕容长欢低低轻唤。
“欢儿?欢儿?”
“水……水……”
干涸的唇间逸出几声轻微的呓语,司马霁月将耳朵贴了过去,耐着性子倾耳聆听了一阵,方才听清了那个微弱的字节,立刻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尔后仰头灌入一口,缓缓地渡进了慕容长欢的嘴里。
东方晏只身立在门外,远远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幕,仿佛自己是多余。
而实际上,从头到尾,自始至终……他原本也是多余的。
她是九王妃,是九王爷十八台大轿娶进王府的女人,早已拜过堂成过亲,圆了洞房花烛,有了骨血相连的孩儿……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他能插足的。
有时候,东方晏会觉得自己十分不幸,才刚刚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就已经失去了拥有这两个字的资格,一生也难以触摸那样的感情。
可有的时候,他有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如果不是因为遇上了慕容长欢,他大概这辈子都体味不到那两个字……那样的他,只此一生,除了复仇,便只余空白。
东方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倘若一定要说他有什么野心,那便是将慕容长欢据为己有,伴他身侧,一生一世跟随在他的左右。
可偏偏,那却是最不可能的事。
哪怕他有朝一日坐拥江山,乃至坐拥整个天下,他也无法拥有她。
人与人的相遇总是如此奇妙,令人欢喜,又令人折磨,可若能享受到哪怕是片刻的欢喜,便是折磨再多,亦是无怨无憾。
“殿……”
捧着药碗匆匆赶至,一抬头就看到东方晏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外,小太监陡然一惊,脱口而出唤了一声,只是还不等叫出口,就被东方晏点了哑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太监只得拼命得点头。
东方晏方才解了他的穴道,低声嘱咐了一句。
“别说本殿来过。”
说罢,即便大步走了开。
小太监莫名所以,却也不敢多问,顿了顿,便就颤颤巍巍地端着药碗跨进了房门。
不知道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