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极清俊的少年,他的皮肤很白,穿着一身已经洗得褪了色的灰绿色布衣,不过衣服虽然旧,却似乎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干净。他们山里人极少会有这样长得好的,为了生计,他们必须上山砍柴、下地务农,所以当地人多数是像板车上那个少年和边上的小男孩那样,又黑又瘦。这个少年的个子并不高,看样子甚至给人感觉有些太过文弱,但他身上无时不刻不散发着一种叫人羡慕的尊贵气质,仿佛连他走在这个破败的地方都会有辱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看着看着,三人已然不知不觉走出了她的视线,草堆里的妇人眼眶却不由地湿润了了起来……这少年生得就像她的儿子一般好看,如果她的儿子还在的话。
抹去眼泪,中年妇人悄悄从草堆里爬了出来,她必须去会之村里其余的同伴,有外乡人来了,而且一下子还是三个。他们终于有事可做,可以不用再自相残杀游手好闲,看样子这三个人的年龄都不大,当然肉的味道也一定很鲜美……
……
“怎么就这点?”一脸沟壑的老妇捧着碗中那块不到拳头大的红色肉块,目光微怒地审视着面前体态微胖的年轻女人:“你们是看我这个老太婆好欺负吗?”
“余婆婆,这人得学着知足啊,您看这件事您也没出什么力不是?其实有给您分一块我们已经是很仁慈啦。”白发老妇对面那个微微发胖的年轻女人不屑地嗤了一声,仿佛听到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她撩拨了一下前额的头发,用一种看似很有礼貌的姿态说道:“您说要不是您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肉也又老又瘪的,没准今天大家分的可就不是郭老四,而是您的肉啰!”
女人说完,祠堂里其余几个村民也都落井下石地哄笑了起来。
“没出什么力?哈哈,哈哈哈哈……”余婆婆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凄厉,听起来鬼惨鬼惨的,吓得那个微胖的年轻女人莫名地变了变面上的脸色,怒不可遏地朝她吼了起来——
“住口!你这个老疯婆子快给姑奶奶住口!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余婆婆大约是笑够了,又突然停了下来,她向前走了两步,阴森森地看着祠堂里以那微胖女人为首的一干人等,阴阳怪气道:“好笑,当然好笑!村长夫人,喝水不忘挖井人呐……你们扪心自问,那郭老四身强体壮的,人又谨慎,要不是老太婆我装病混进他们家给你们开门,你们能成功谋杀掉他?难道这样还不是老太婆我的功劳?”
“现在倒好哇……你们得了人肉,就想要不管我老太婆了?哈哈哈,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你、你、你……还有你!”余婆婆一连点了屋里好几个人,道:“你们对这个女人惟命是从,可得小心着些,凡事都有个因果报应啊,你们一个个皮香肉嫩的,等过两天这个女人没东西吃了,指不准就轮到你们啦!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疯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给我住口!住口!!!真是疯了……来人,给我拿下她!”村长夫人歇斯底里地叫道,因为余婆婆说的话,她此刻已经浑身颤抖了起来。见祠堂中的几个人畏畏缩缩地不为所动,她气得更加歇斯底里了:“你们还等什么?难道你们一个个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我叫你们拿下她!听见没有?快把她给我拿下!!!”
几个村民这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冲上去将那个余婆婆绑了起来。
“把这个老疯婆子拖到地窖里去锁上,不要给她任何吃的,姑奶奶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村长夫人说完深吸一口气,不顾余婆婆的叫骂,气定神闲地理了理头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头也不回地走除了祠堂。众村民得了没趣,也跟着村长夫人的步子纷纷散去,只剩下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妇,还坐在刚才的地方,久久叹息。
这时一个面容肮脏,乌发蓬乱的中年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孙婆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啊?村长夫人呢?”那妇人问。
“刚办了老余,这会儿给气走了。”孙婆婆叹了一口:“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是么?余婆婆被夫人给办了?”听到这个消息,中年妇人微微一惊。但她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仿佛这样的事对她来说见怪不怪,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就是想来通知大家,刚才村子里来了三个外乡人……”后面的话她还没有说下去,但是孙婆婆已经会意,做了他们,村里人就可以暂时有肉吃,不用再自相残杀了。
“这三个外乡人都是什么情况?”孙婆婆犹疑了一会儿,问。
那个中年妇人两手一摆,道:“三个小娃娃,看起来都年轻得很,一个有残疾,压根走不了路,还有一个顶多才五六岁……三人中就只有一个相对正常点,不过也是很文弱的样子。”
孙婆婆似乎又想了想,突然眼中一亮,拉起身旁的中年妇人问道:“芸娘,这几天村里已经连着杀了五口人了,村长夫人每次分你多少肉?”
“不多,每次也就这么大。”芸娘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大小。
孙婆婆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那你想不想多分一点?”
芸娘马上会意地看了孙婆婆一眼:“婆婆希望我怎么做?”
“你附耳过来……”孙婆婆掩着嘴凑近了芸娘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然后放下手,意味深长地问:“怎样?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