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时来说,滞留在俄国境内的华侨,足有百万之众。他们之中,除了传统的商人、手工艺人之外,还有数十万派遣到欧战前线去的华工。
而这上百万人,在俄国的境遇及其悲惨。
暴动的捷克军团切断了西伯利亚大铁路,至少二十多万华工滞留鄂木斯克和伊尔库茨克,发生了严重的粮食危机。进入俄国境内的日军虽然数次前来赈济灾民,却明确宣布华侨不在赈济范围,甚至连花钱购买赈济粮的资格都没有。
同时,管理远东地区的“白卫军”高尔察克政府,为了备战,积极搜刮民间财富。而华侨、尤其是略为富裕的华侨,成为主要的盘剥对象。
白俄政府不断要求华侨换领“居留票”,进行勒索,一卢布的“居留票”,对华人却要收取十卢布,军警严厉盘查,无票和过期者将被罚款甚至监禁。华人离境,只能携带五百卢布现金,超额的一律没收。日本支持下的谢苗诺夫“白卫军”,仅在一九一九年元旦一天,就从查获的七十多名华商身上,没收了高达六百六十五万卢布的巨额现金。
白俄政权之外,布尔什维克,日本军等,也纷纷印刷各自的纸币,强行兑换,令远东地区成为全球纸币币种最多、物价最为离谱的地区。加上各种政权强行征收高额税收,远东地区的华商被彻底地变成了“无产阶级”。而且,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任何保障,针对华人的烧杀奸淫不绝于耳。“财产任便处置,生命随意蹂躏”,“数十万侨民生命日居釜底,千百万财产形若垒卵。”
此时,协约国各国也在积极磋商出兵干涉俄国内战,日、美、英、法等逐渐形成了共识,而北洋政府也不甘落后,与协约国列强展开外交交涉,表示中国将随同出兵西伯利亚,“此次若协商各国公共出兵,我国对于参战应尽之义务,自应一致派遣一二千人,并以保护领馆、侨商”。与此同时,北洋政府行动起来,筹划利用这一良机收回被沙俄强占的一些主权,包括中东铁路的控制权。
北洋政府的出兵要求,遭到日本的坚决反对。日本所希望的,是将中国纳入所谓“中日共同防敌”的体系,中国只要提供基地和补给即可,日本军队将会协助保护华侨。日本人的如意算盘,是借机攫取在中国东北的更大利益。
北洋政府并不示弱,虽不能与日本人针锋相对,但还是实行了软对抗,将中国出兵的目的由护侨修改为“援助契克为宗旨”所谓“契克”就是捷克军团。这一理由,得到了美国、法国的支持,美国甚至明确表示,北洋政府应自行掌控中东铁路。日本也不便继续反对,但提出中国出兵的人数不必多。
外交斡旋结束后,北洋政府确定出兵西伯利亚。出兵的真正目的有二,一是未雨绸缪,保障包括黑龙江航权在内的中国主权,防止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列强达成任何损害中国的协议;二是保护华侨。
北洋政府出兵入俄的同时,为加强中俄界河的防务,中央宣布将驻守长江的“江亨”、“利捷”、“利绥”等三艘小炮艇和“利川”号武装拖船,调往东北,扩建“吉黑江防舰队”。
这是一支吃水很浅的江上舰队,却必须从海路赶往东北。为此,由海上运输舰“靖安”号拖带护送。舰队由“靖安”舰长甘联指挥,到达庙街,进入黑龙江,“靖安”舰南下返航,舰队指挥权交给“江亨”号炮艇艇长陈世英。
就是这个陈世英,就是刘明利的父亲所说的英雄人物。
中国收回三江的航权,这自然是俄国人和日本人所不愿意看到的。舰队需在黑龙江封冻前赶往“吉黑江防舰队”司令部哈尔滨,但行进到西伯利亚大铁路桥附近,遭到白卫军和日本军队炮火阻挠,不许西下。因此,舰队被迫停泊在庙街,随后,黑龙江封冻,舰队只能在此等待开春。
此时的庙街,驻扎了俄罗斯的白卫军和日军,日军还有四艘驱逐舰和一艘巡洋舰。平日里,白卫军与日军对这里的两千多华侨予取予夺,双方矛盾极深。陈世英的部队与他们常常会起了冲突。
十月份,苏联红军开始攻打庙街,白卫军要求陈世英的舰队为他们协防,遭到陈世英的拒绝。不久,红军攻入庙街,白卫军撤离,红军将负隅顽抗的日军包围在日本领事馆内,但因为缺少重武器,难以攻克。这支红军部队纪律不错,对华侨并未骚扰。因此,当他们拜访陈世英,希望从中国舰队的炮艇上拆借几门大炮时,陈世英及各艇指挥官们经过会商,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江亨”舰的一门火炮、“利川”舰的一门格林炮及一批炮弹,“借”给了红军。在中国大炮的帮助下,红军迅速攻占了日本领事馆,击毙日军数十人,俘获一百三十余人。次年春天江面解冻,在此兵力单薄的红军主动撤离,撤离时指挥官下令将日军俘虏全部处决。日军卷土重来后,发现了“惨案现场”,并通过炮弹弹壳发现了中国军队支持红军的证据,恼羞成怒,派出军舰包围了中国舰队,并通过外交渠道提出抗议。
陈世英一面矢口否认,推卸得一干二净,一面积极备战,准备在庙街与日军决一死战。双方相持数月,在协约国各国的调停下,调查最后也无法证实中国军队协助了红军的进攻。中国军事法庭因此仅判处陈世英革职,“永不叙用”,而日军也无奈解除了对中国舰队的包围。
“我,当年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