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学,正在英国读书。”周敦南显然是正在组织语言,斟酌着怎么说:“昨天接到他发来的电报……”
庄健仔细听着,他明白,能让周敦南这样见惯风雨的人如此语无伦次的,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他说,在前天的《泰晤士报》上,日本人发表了一篇‘满洲国独立宣言’,而汤……主席,在那宣言上亲笔署了名。”周敦南舔了舔嘴唇,呼吸急促的说道:“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发电报来问我,可我也不知道这个事啊……”
庄健虽然安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可是得知这个消息也震惊非常,心里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汤玉麟?热河省主席?投敌?卖国?如果是真的,那现在热河的这二十万各路军队恐怕都将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毕竟汤玉麟对于热河守军的布防情况无比的清楚,所有关于军事调动方面的事情肯定不会瞒着这个第二集团军副总司令的。
庄健深深咽下一口吐沫,然后问道:“这个消息……证实了吗?”虽然庄健跟汤玉麟之间有很多不愉快,可毕竟只是两个人,或者说是两方人马之间的不愉快而已。而如果要上升到国家利益的高度上,他们之间还是需要互相支援的友军关系。可现在呢?庄健不知道了。
周敦南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说道:“我给其他在英国的熟人发了电报,现在他们已经回电了,确实泰晤士报上有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跑来告诉我?”庄健皱着眉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团长而已。”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周敦南一脸的凄苦:“如果连汤主席都……我真想不到还有谁可以信任了。只有你,至少你不会投敌做汉奸吧。”
庄健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点燃了一支香烟,却久久没有吸上一口,只是夹在手里,发着愣。是啊,如果连汤玉麟都可以做汉奸,周敦南这个一直围绕在汤玉麟身边的人可以去相信谁呢?
庄健叹了口气:“你一直跟着汤主席,这些事情你都没发现吗?”
周敦南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早就知道,我现在又何必这么惊慌失措。”
说罢两人发了一会呆,庄健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周敦南将脸埋在双手中,用力的摩擦着,似乎这样可以缓解一下心里的彷徨失措。
“日本人的那个宣言,签署的日期是在什么时候?”庄健想了想又问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具体的内容我没读过,就不知道了,大概的内容是说满洲与中国是沿着长城分界的,所以热河与东北三省自古以来都是满洲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周敦南愁眉苦脸的说道:“签署的日期是在今年二月。”
二月?那不就是庄健在张家口一把火烧掉汤玉麟一个营的时候吗?如果汤玉麟真的倒向了日本人,那么庄健从沈阳撤退回来的时候,想要顺着铁路线一路跑回到承德的消息,能轻易被热河方面泄露出来也就顺理成章了。当时警卫排里的何长群等人还怀疑是汤玉麟泄露的消息,而庄健自己却还觉得汤玉麟不是这样的人。
但现在想想,抗战期间,就连一直要求抗日的国民党大佬汪精卫都做了汉奸,还有什么人能保证不投敌?
“靠!”庄健攥着拳头愤愤的吼道:“这他妈的什么世道啊……”
两个人面对面长吁短叹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庄健与周敦南之间远远没有达到相互熟悉的程度,对着对方还都留着戒心,怎么可能把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周敦南前脚刚走,庄健立刻就找来了牛德胜:“你安排几个人,给我盯着他,他这一天都做了什么,见过谁,回来跟我汇报,千万注意不能被发现!”
不是庄健不相信他周敦南,而是他带来的消息太让庄健意外了,现在庄健终于也体会到了周敦南的心情,现在还可以相信谁?在整个热河地面上,看似有二十多万中国守军,可谁会投敌甚至在背后捅刀子,谁是坚持抗战的友军?庄健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样一来无论对谁都要背后提防,友军之间不能协同作战,这仗还怎么打?
现在,他格外的后悔,为什么当年没有好好的读些历史书籍?对于这一长串长长的友军名单,他居然只听说过一个孙殿英,还是因为挖坟。其他人他都从来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能判断出来是不是真心抗日的将领。
“李海清……邓文……商震……沈克……”庄健眯起眼睛仔细的回想着,在张学良来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回忆着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想要从这些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来分析是否可靠。
但半个小时以后,庄健就放弃了,这实在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也好,至少现在,什么寻找他的家人啊,王丽琴的下落啊,全都抛在了脑后,现在,似乎只有这一件事情了。“他妈的,周敦南,为什么把这么闹心的事情告诉我!”与前一晚的睡眠相比,今天的庄健就再没这么从容了,在炕上辗转了很久,几乎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庄健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摇头苦笑,这哪里是在作战?每天这大好时光都用来睡觉,说是度假都不过分啊。
到是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庄健见到了齐家国。一开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