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宝在门外等我,忐忑不安的样子,见我出来,急切地问:“父亲和你说些什么?”我轻松地笑笑,拍拍他的肩:“没事,我们现在出去走走。”
天气很阴,飘着细雨,外面没见行人,我故意聊些轻松的话题:“谢谢你送的衣服,很好看,可你们己和中原隔绝两千多年,哪来的丝绸?”
“这很简单,谷中有桑茧,我们自己织,但数量很少,只有几人能穿。”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也成了少数人之一了。”
“可是我们却织不出你入谷时穿的那种服装,那会是一种什么材料做的呢?谷中可以栽种吗?”
“那是一种很热的地方生长的植物,谷里的气候种不出来。”我当然不能告诉他那是化纤,根本种不出来。
“谷外有好多神奇的东西,比如你那只奇怪的笔和送给我的‘双刃刀’,还有那奇怪的大鸟,真想能出去看看。”他把我“发明”的剪刀称之为“双刃刀”。
“奇怪的大鸟?”
“一种长着奇怪的翅膀,叫声如雷的大鸟,怎么你没见过吗?”
“从没见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大鸟呢?也许是附近的又一种珍稀动物。
“也是最近两年出现的,以前没见过;”
“你不想当丞相祭师了?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美事啊。”
“当了丞相祭司又怎样,也不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更不能有所改变。”
“你难道真的想出去?谷外可是有很多险恶啊,怎么知道自己出去能适应呢?倒不如在谷中安全稳定。”
“这正是刺激我的地方,至于说不懂之处还得多向你请教呢。”
“我就是因为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才逃到谷里来的。”
“你用不着骗我,没有非凡勇气和能力的人是到不了绝谷的,你一定是肩负了某种特殊使命,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你如果出谷去了,依嘎公主怎么办?丞相祭司的位子谁来坐?”
“所以需要你帮忙啊,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我是喜欢这里,可是我不能不出谷呀!”
“你为什么要出谷去呢?你已熟知了外面的世界,难道也有心爱的人在等你吗?”
“没有,可是……”
“你是我的朋友吗?如果是,请你帮这个忙,至少暂时不要出去。”
“哎,知道你父亲跟我讲些什么吗?他要我使你安心地留下来,你为什么不娶依嘎公主为妻呢?”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即使丞相祭司也只能娶一个女子为妻,就是能娶两个那样对丽雅也不公平。”
我无言以对,没想到罕宝是如此倔强意志坚定的人。罕宝如果出谷,我在这里就难处了,究竟是帮罕宝还是帮祭司呢?如果帮罕宝,即或能出谷,他一个生活在“两千年前”的古人怎能适应现代社会,多半被人看成疯子而沦落街头,甚至连行乞都不会,岂不是害了他。如果帮祭司强迫罕宝留下来,却又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对他伤害更大。
我到底应该怎样做呢?真叫人左右为难。
“能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吗?”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疑问。
“皮兄,你我之间不用客气,我将知无不言。”罕宝拍拍我的肩,表达对我的亲密。
“所有的巴人都祭虎吗?”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按了按。
“不是,只有我们白虎之巴才祭虎,据说还有四个部落是以蛇和熊为祖神的。”听了罕宝的回答,似乎明白了点,原来巴国是由几个强大的部落组合而成的,这个组合的部落并不稳定,某个时候,他们之间甚至是敌人。
我想起了龙桥河农家覃大爷的那席话。
洞神之祭在我们曾经参观过的那个巨大的漏斗洞厅中举行,这个厅大到足以容下一两千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上了最漂亮的服装,脸上溢满虔诚和希望。
最兴奋的要数姑娘们了,她们的头上、脖子上甚至脚腕手腕上都戴满了彩石或兽牙镶缀而成的饰品,热辣辣的眼光四处扫射,像一团团火焰烧灼在青年男人的身上,而我和罕宝则成了火灾的中心。
大厅四周插满了火把,中间是一个人工砌成的高台,分两级,有台阶。台上放着一排石磬和一个錞于,台下一石香炉。有五个人在上面敲打,台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案,木案上燃烧着两柱香,两股青烟笔直地朝上窜去。
在一千多人的注视下,巴王、祭司、王后、公主以及洞主长老们徐徐来至台前。在他们当中,还有一大一小两男孩,大的有十四、五岁,双脚十分的瘦小,就像是小儿麻痹症患者,坐在一张木椅上;小的则长得白白胖胖,五六岁年纪,眉宇中有三王妃的影子,我想这便是大、小王子了。
我和罕宝站在人群的前面,身后簇拥着丽雅、龙格、纳莫、扎格以及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孩。
王后和公主的目光朝我们望过来,迥然不同的含意,王后的眼神中洋溢着温暖和笑意,公主则透射出愤怒的寒光,大概是因为丽雅的缘故。
从洞底望上去,深蓝色的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恰恰位于洞顶的正中,像一个硕大的玉盘,散发着银色的光倾泻下来,圣洁而神秘。
鼓乐齐鸣,祭师一身长袍大褂拖地而行,手执木匣登上高台,瘦小的身体居然显得十分高大。
木匣打开,祭师长而尖的手指从木匣中捧出一件器物,双手高举。我陡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