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下吴学究对宋公明说道:“要破此法,只除非快教人去蓟州寻取公孙胜来,便可破得。”宋江道:“前番戴宗去了几时,全然打听不着,却那里去寻?”吴用道:“只说蓟州,有管下多少县治、镇市、乡村,他须不曾寻得到。我想公孙胜他是个清高的人,必然在个名山洞府、大川真境居住。今番教戴宗可去绕蓟州管下县治名山仙境去处,寻觅一遭,不愁不见他。”宋江听罢,随即叫请戴院长商议,可往蓟州寻取公孙胜。戴宗道:“小可愿往,只是得一个做伴的去方好。”吴用道:“你作起神行法来,谁人赶得你上?”戴宗道:“若是同伴的人,我也把甲马拴在他腿上,教他也走得许多路程。”李逵便道:“我与戴院长做伴走一遭。”戴宗道:“你若要跟我去,须要一路上吃素,都听我的言语。”李逵道:“这个有甚难处?我都依你便了。”宋江、吴用吩咐道:“路上小心在意,休要惹事。若得见了,早早回来。”李逵道:“我打死了殷天锡,却教柴大官人吃官司,我如何不要救他?今番并不敢惹事了。”二人各藏了暗器,拴缚了包裹,拜辞宋江并众人,离了高唐州,取路投蓟州来。
走了二十余里,李逵立住脚道:“大哥,买碗酒吃了走也好。”戴宗道:“你要跟我作神行法,须要只吃素酒。且向前面去。”李逵答道:“便吃些肉,也打甚么紧。”戴宗道:“你又来了。今日已晚,且寻客店宿了,明日早行。”两个又走了三十余里,天色昏黑,寻着一个客店歇了,烧起火来做饭,沽一角酒来吃。李逵搬一碗素饭,并一碗菜汤,来房里与戴宗吃。戴宗道:“你如何不吃饭?”李逵应道:“我且未要吃饭哩。”戴宗寻思道:“这厮必然瞒着我背地里吃荤。”戴宗自把素饭吃了,却悄悄地来后面张时,见李逵讨两角酒,一盘牛肉,在那里自吃。戴宗道:“我说甚么?且不要道破他,明日小小地耍他耍便了。”戴宗自去房里睡了。李逵吃了一回酒肉,恐怕戴宗说他,自暗暗的来房里睡了。
到五更时分,戴宗起来叫李逵打火,做些素饭吃了,各分行李在背上,算还了房宿钱,离了客店。行不到二里多路,戴宗说道:“我们昨日不曾使神行法,今日须要赶程途,你先把包裹拴得牢了,我与你作法,行八百里便住。”戴宗取四个甲马,去李逵两只腿上也缚了,吩咐道:“你前面酒食店里等我。”戴宗念念有词,吹口气在李逵腿上,李逵拽开脚步,浑如驾云的一般,飞也似去了。戴宗笑道:“且着他忍一日饿。”戴宗也自拴上甲马,随后赶来。李逵不省得这法,只道和他走路一般。只听耳朵边风雨之声,两边房屋树木,一似连排价倒了的,脚底下如云催雾趱。李逵怕将起来,几遍待要住脚,两条腿那里收拾得住,却似有人在下面推的相似,脚不点地,只管的走去了,看见酒肉饭店,又不能够入去买吃,李逵只得叫:“爷爷,且住一住!”看看走到红日平西,肚里又饥又渴,越不能够住脚,惊得一身臭汗,气喘做一团。戴宗从背后赶来,叫道:“李大哥,怎的不买些点心吃了去?”李逵应道:“哥哥,救我一救,饿杀铁牛也!”戴宗怀里摸出几个炊饼来自吃。李逵叫道:“我不能够住脚买吃,你与我两个充饥。”戴宗道:“兄弟,你走上来与你吃。”李逵伸着手,只隔一丈来远近,只接不着。李逵叫道:“好哥哥,等我一等。”戴宗道:“便是今日有些跷蹊,我的两条腿也不能够住。”李逵道:“阿也!我的这鸟脚不由我半分,自这般走了去,只好把大斧砍了那下半截下来。”戴宗道:“只除是恁的般方好。不然,直走到明年正月初一日,也不能住。”李逵道:“好哥哥,休使道儿耍我,砍了腿下来,你却笑我。”戴宗道:“你敢是昨夜不依我?今日连我也走不得住,你自走去。”李逵叫道:“好爷爷,你饶我住一住!”戴宗道:“我的这法,不许吃荤,第一戒的是牛肉。若还吃了一块牛肉,直要走十万里,方才得住。”李逵道:“却是苦也!我昨夜不合瞒着哥哥,真个偷买几斤牛肉吃了,正是怎么好!”戴宗道:“怪得今日连我的这腿也收不住,只用去天尽头走一遭了。慢慢地却得三五年,方才回得来。”李逵听罢,叫起撞天屈来。
戴宗笑道:“你从今以后,只依得我一件事,我便罢得这法。”李逵道:“老爹,我今都依你便了。”戴宗道:“你如今敢再瞒着我吃荤么?”李逵道:“今后但吃荤,舌头上生碗来大疔疮!我见哥哥要吃素,铁牛却吃不得,因此上瞒着哥哥,今后并不敢了。”戴宗道:“既是恁地,饶你这一遍!”退后一步,把衣袖去李逵腿上只一拂,喝声:“住!”李逵却似钉住了的一般,两只脚立定地下,挪移不动。戴宗道:“我先去,你且慢慢的来。”李逵正待抬脚,那里移得动,拽也拽不起,一似生铁铸就了的。李逵大叫道:“又是苦也!晚夕怎地得去?”便叫道:“哥哥救我一救。”戴宗转回头来笑道:“你今番依我说么?”李逵道:“你是我亲爷,却是不敢违了你的言语。”戴宗道:“你今番却要依我。”便把手挽了李逵,喝声:“起!”两个轻轻地走了去。李逵道:“哥哥,可怜见铁牛,早歇了罢!”前面到一个客店,两个且来投宿。戴宗、李逵入到房里去,腿上都卸下甲马来,取出几陌纸钱烧送了,问李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