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上的心情其实并不好。然而宇文婉儿在旁边,乖巧地对他的肩膀进行捏敲捶打,却让皇上难得有些珍惜。
大概年纪越大,离死亡越近,便越渴望最真的那份亲情。于是,皇上按捺下胸中的阴郁恼怒,只是开口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秦羽瑶抓住机会,迅速组织措辞,回答道:“回皇上,民妇的想法便是,有证据便依照证据办案。如果没有证据,便不能随意定一个人的罪。”
说到这里,秦羽瑶微微抬眼,打量皇上的神情。但见他老眼半垂,面上神情看不出显然的不耐与怒气,顿了顿说道:“恕民妇大胆,白国郡主没有证据便指控香椿有罪,民妇认为,究其原因,乃是白国郡主不愿服输,借此机会打断比赛之事。”
既然穆挽容能够恶意揣度香椿,那么秦羽瑶便不吝于反击回去:“并且,民妇是不是可以猜测,杀害那些女子的人,其实正是白国郡主呢?”
皇上听到这里,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挑,随即抬起松弛的眼皮,锐利的目光向秦羽瑶投来。
秦羽瑶并不与他对视,只是半垂眼睑,仍旧一副平平的神情。仿佛方才所说的话,是再寻常也不过的事情。什么诬告,什么挑拨邦国之谊,全然同她没有关系。
“朕已经答应白国使者,比赛暂时中止,等到真相查明后再议。”皇上盯着秦羽瑶的头顶,张口慢慢说道:“除此之外,朕对她说,查明真相之事,便交由你来办理。/期限,为三日。”
穆挽容还很年轻,她自以为装得很好,可是她的那点手段,又哪里瞒得过皇上?方才在殿里的一场引经据典、挥泪洒水、指情夺理的表演,在皇上的眼里,简直幼稚得可笑。
但是,皇上却顺从了她的意思。只因为,皇上很有些好奇,那位看似无所不能的秦氏,究竟会如何应付呢?
反正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索性便给秦羽瑶出一道难题,正好可以瞧一场好戏。并且,借此机会,他也可以瞧一瞧,秦羽瑶究竟会如何查办?宇文轩会给予她什么样的帮助?
从始至终,皇上对宇文轩也不曾放下疑心,只觉得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心里有些高兴,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不怒自威。
只不过,他的这副算盘,却惹着了他的小女儿:“父皇,阿瑶手下又没有兵和权,您怎么能叫她办案呢?何况,三日的期限,又怎么来得及呢?”
皇上顿时心下有气,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他这个女儿,如今主意可是越来越多了,不论什么场合都敢质疑他的话了。
对于宇文婉儿的转变,皇上自负皇室血脉,并不相信秦羽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对秦羽瑶的观感始终很差。在心中冷哼一声,看向秦羽瑶说道:“答应下来,或者关押香椿,你选一个吧。”
秦羽瑶抿了抿唇,并没有多做犹豫,便道:“我答应。”
愚蠢的义气,皇上轻蔑地勾了勾唇,快得仿佛是错觉:“好。你下去吧。”
“民妇告退。”秦羽瑶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下了。
年轻朝气的身体,坚毅沉稳的眼神,一往无前的自信,这些都早已不是皇上所拥有的了。他看着秦羽瑶转身退下的背影,心情愈发烦躁起来,直到感觉到宇文婉儿的耐性捏捶,才稍稍平复下来。
秦羽瑶出了正阳宫,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往宫门口行去。好巧不巧,半路上竟然遇见蒋丞相与蒋玉阑父子。
蒋丞相仍旧是那张成了精的千年狐狸似的神情,一张老脸上看不出来丝毫表情。而蒋玉阑长身玉立,面冠如玉,在一身官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英俊。只不过,他面上的阴冷表情却破坏了浑身的气质。
远远的,蒋丞相父子也都看到秦羽瑶。这个曾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羞辱过蒋明珠的女子,他们父子绝对记得清清楚楚。擦肩而过时,秦羽瑶甚至感觉得到,从蒋玉阑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冰冷与杀意。
秦羽瑶只是唇角轻勾,余光瞟了两人一眼,便收了回来,一派自然地继续前行。
“哼!”蒋玉阑脸色发青,忍不住冷哼一声。被蒋丞相瞥去一眼,立时抿了抿唇,再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而秦羽瑶与两人错过之后,没有走多久,便在前方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望见这个身影,秦羽瑶便忍不住眉毛一挑,脚下停住了。
远处,那个身影也发现了秦羽瑶,竟然也停下脚步。这让带路的小太监十分莫名,回过头来道:“秦氏,快快跟上。”
秦羽瑶便笑了,从远方那个身影的身上收回视线,抬脚跟上小太监,口中请求道:“公公,前面那人与我认得,可否让我与他说两句话?”
小太监可是看着秦羽瑶被宇文婉儿挽着胳膊走进正阳宫的,因而面对她的请求,并不敢怠慢,只道:“那你们快些,不要耽搁久了。”
“是,我晓得。”秦羽瑶感激地道。
前方,那个身影也迈动脚步,往这边走来。他的视线,一直盯着秦羽瑶。仔细看去,竟然能够发现他的面部肌肉在激动地颤抖。
“顾青臣,好久不见。”终于走到面对面,在相隔三步的距离时,秦羽瑶停下脚步,微笑着说道。
对面站住的人,面庞清秀,气质隐隐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搁在曾经的秀水村,那是绝对的人中龙凤。哪怕放在雍京城,也是少见的青年才俊。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