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进了诚郡王府,一直在门里候着的大管家上前来领去客院正房,那里已经都布置好了,酒水小菜茶点一应俱全,稍坐了片刻,宫长继就过来了,手里捏着一个轻薄的信封在顾昀眼前晃了晃。
“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更快一些。”
顾昀伸手去接,“我总要整理一下赏赐的东西。”
宫长继一听,目光从顾昀头上扫到脚下,上下扫了两遍终于恍然大悟。
“哦,换了新簪子,上面雕的什么?一只螳螂?要你戒色也不对呀,差一只小虫,一对螳螂才有寓意。”
“还有一根女簪。”顾昀拍掉宫长继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手,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薄薄的一纸消息。
“哦~~~~~女簪?原来是奉旨戒色?”宫长继故意拉长声调,撩起衣摆在顾昀右手边坐下,执起酒壶给两人满上酒,看似调侃玩笑,其实全副注意力都在顾昀身上,做好随时把他摁在椅子上的准备。
顾昀手上那薄薄的一页纸,他反反复复看了四五遍,越看脸色越难看,最终轻叹一声,放到一边。
那页纸其实是一张证明文书,证明在白业宏一家人到达春水堡后,被分派了服刑地点,之后一个月发生了泥石流,白家人生活和干活的地方正好是重灾区,山脚下的几个村子全部掩埋,白家所有人与其他人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人都一起判为失踪,时隔这么多年,到如今已经是疑似死亡。
宫长继见顾昀没跳脚,心头微微放松了一点,故作轻松地抿了一口酒,啧啧两声。
“你知道春水堡是传统矿区和战场,为了那片地方从古至今历史上打了无数仗,拉锯似的被夺来抢去,这要不是商队去跑了一趟,亲眼看到了那里的环境,我们从小生活在京城的人根本想象不了那里有多恶劣。当年泥石流掩埋的地方如今盖起了新的村庄,换了新的犯人在那里干活,除了春水堡的军队和看管犯人干活的监工头头们,其他人几乎都不知道当年有这段事,不过在那边这是常有的事,人人都麻木不仁了,听我派去的人说那边的人得知有人来找白业宏一家一开始还不愿去查档案,理由也很直接,如果现有的人群里没有他们,那他们不是刑满就是死了。”
“但你的人还是让他们出了官方文书。”
“砸钱呗,那地方的人有今天没明天,钱最能通鬼神。”
“谢了,花了多少钱我给。”
“去去去,我差你这点钱?少扯这个。”宫长继提起筷子点点顾昀的酒杯,“白家人的事查完了,喝酒喝酒,以后的事喝完这顿再说。”
顾昀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看着满桌的菜没有提筷子的胃口,眼神发直。
宫长继见此情景,也没了自己吃喝的心情,微微起身越过顾昀,伸手拿走了桌上的那封文书,慢条斯理地折好塞回信封里。
“这个就搁在我这里,你几时想跟白蔻说她一家人都没了你自己决定,总之我保证我和王妃都不会跟她多嘴。”
顾昀眨眨眼睛,从走神中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宫长继,“你说什么?”
“我说你少发呆,喝酒吃菜。”
顾昀却抬起右手摁住宫长继的左手腕,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的眼睛,“你真没有瞒着我的情报了?”
“你觉得我瞒你什么了?”
“犯人在服刑地发生意外,应该上报朝廷,对吧?”
“对呀。”
“前年冬狩,圣人在帐里对白蔻大发雷霆,说出当年往事,白业宏时任御厨总管,使团贵客饮食不周他负全责,圣人当时对白蔻的说法是他们要永远赎罪。”
“啊,大概吧。”
“如果白业宏一家真的遭到了灭顶之灾,圣人会说要他们永远为那些出国作战的五万将士赎罪的话吗?活着才能赎罪,死了怎么赎罪?他一家人的命抵得过五万将士和他们遗属的性命?圣人既然这样说,要么是他真不知道白业宏出事了,刑部知情不报隐瞒真实消息是刑部的错,要么……”
“要么圣人知道白业宏一家人没事……”宫长继接上了顾昀的思路,突然觉得有些口干,喝了一大口酒,眼珠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
顾昀抓住了宫长继的这个表情,使劲地捏着他的手腕,“你真的还有别的消息没告诉我?”
“不是从春水堡打听到的消息,是条未经证实的民间八卦,但若以白家人为引子的话,似乎能跟春水堡联系上。”
“说给我听。”
“是你二爷爷的事。”
“我二爷爷?!”顾昀一愣,“怎么,又关他的事了?”
“你祖父这一辈,只有你这二爷爷是从军的,对不对?”
“对呀,他那一房的子孙都在军中,没听说他现在在春水堡驻防啊。”
“他当然不在春水堡,但是,商队在离春水堡二百里的一个镇子休息的时候,听镇上老人闲聊,说起一件事,当年同样的那个时间点上,你二爷爷领着一只换防的军队在那个镇上停留了几天。”
顾昀心脏猛跳,他瞪着眼睛猛地用力站起,椅子在身后发出很响的嘎吱一声,门外马上有丫头在问王爷有何吩咐,被宫长继打发了下去,接着起身扶好椅子,拽着顾昀把他摁坐下。
“你冷静点,别激动,我的人怎么跟我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相距二百里地的两个地方,骑军中战马跑一趟也就是一天时间,对不对?”
“对呀,春水堡是主要矿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