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又圆幽灵一样地走进崇政殿内,对着坐在阴影里的宇文光轻声道:“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已将傅才人迁入颐和宫中,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宇文光紧紧攥着手里的小印,低声问道:“你说什么?傅才人因为不肯交出太皇太后所给的东西,并且忧惧太过,想不开,自尽了?”
蒋又圆张了张口,随即默默地垂下眼来,低声道:“是,陛下,傅才人想不开,羞愧忧惧交加,自尽了。其贴身宫人灵儿,殉主。”
宇文光轻声道:“这么忠心的婢女甚是少见,看在皇祖母的份上,厚葬她们主仆吧。再赏傅家千金,用作安家之用。”对不起了,太皇太后留下来的这方印鉴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也许将来会是他保命的最后屏障。傅紫霏不死,他就没法儿向傅明正交代,他只能尽力照顾一下傅紫霏的娘家,以作回馈。
“是。”蒋又圆默默退出,只带了他的两个徒弟,趁着夜色飞快地往颐和宫而去。
一弯残月挂在柳梢,宇文光以茶代酒,缓缓洒于地上,他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再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他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人世苦多,此为一种。
远处传来蒋又圆轻巧的脚步声,宇文光立刻站了起来,擦擦眼睛,正正衣冠,背对着蒋又圆淡淡地道:“傅才人的后事料理得如何?”
蒋又圆轻声道:“陛下放心,傅才人走得很安详,并无怨恨。”真相是,他死也不会忘记傅紫霏临死前的眼神和恶毒的诅咒,不过这些不用说给宇文光听,他也会忘记。
“老奴伺候陛下歇息吧?”蒋又圆要上前光低声道:“不,朕要去太后宫里。”
徐太后正在佛前诵经打发时间,见脸色苍白的宇文光走进来,不由吃了一惊:“皇帝这是怎么了?”
宇文光颤抖着道:“母后,母后,我不舒服,今天晚上我要和您一起睡。”
徐太后急着要问,蒋又圆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徐太后忍住疑问,匆忙安排宇文光躺下,柔声哄慰许久,宇文光才睡了过去。徐太后松了口气,让心腹嬷嬷守着宇文光,她板了脸把蒋又圆叫到一旁去:“怎么回事?”
蒋又圆轻声将白天的事说了,只是他不知道傅光,所以也没办法说出这件事来。
徐太后伤心地哭了起来:“是傅氏逼着我儿做了违心事!”若非如此,宇文光为何非要赐死傅紫霏不可?
嬷嬷惊慌地跑了过来:“陛下高热!”
徐太后五内俱焚:“这都是什么事啊!快传太医!”
傅紫霏的死讯传到摄政王府时,明珠正在整理账簿,听到这个消息,她停了一停,继续理账。她不相信傅紫霏是自尽,因为傅紫霏这样的人,除非是走到山穷水尽,否则永不可能自尽。那么谁会对傅紫霏下手呢?会是四哥么?
傅明正懒洋洋地从外头走进来:“你都听说了?”
明珠放了笔:“听说了。”
傅明正淡淡地道:“不是我。据说是陛下问她要那方印章,她不肯,陛下说是让她自己想想该怎么办,然后她就想不开自尽了,印章也不见了。陛下也病了,烧得糊里糊涂的,据徐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被傅紫霏的死给吓病的,觉得是怪我们逼迫太过,你最好约着齐王妃她们一起去看看。”
明珠皱眉:“我领着江州子去看看吧。”
傅明正勾起唇角:“印章害人啊。我就不信了,人都死了,该散的也散得差不多了,那方印章还能翻天不成?”
明珠低声道:“也许他是害怕,既然印章无用,就算了,不要再追问了。”
傅明正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宇文光靠在软榻上,盯着窗外的绿叶发呆,蒋又圆进来,轻声道:“陛下,齐王妃和摄政王妃前来探望陛下,陛下要见么?”
宇文光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道:“让她们进来吧。”
明珠和齐王妃在徐太后的陪同下走进来,三拜九叩,行了大礼又问安,宇文光淡笑着让蒋又圆扶起二人,赐座:“不过是一点小病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徐太后严肃地道:“陛下这会儿倒是说没事,可知那天夜里把我给吓坏了?摄政王妃带了江州子来,让他给陛下看一看吧。”
江州子进来,认真细致地给宇文光看了,笑道:“外感风寒而已,太医的药开得极好,再吃一副药就痊愈了,太后娘娘和陛下都请放心。”
徐太后大喜,要让人重赏江州子,江州子不受,委婉谢过,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宇文光给徐太后使了个眼色,徐太后十分不情愿地找了个借口带着齐王妃避开去,明珠猜着宇文光是有话要和她说,便笑着道:“陛下有何吩咐?”
宇文光道:“朕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魂魄飘在一旁,看到母后一夜白发,伤心憔悴而死,十分忧伤,想要亲她爱她孝敬她却压根不能,朕悲痛欲绝,只觉得自己不曾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反倒做了拖累,惭之愧之悔之,醒来便已生了病。”
明珠心里很不是滋味,郑重地想了又想,低声道:“陛下的心事臣妾知晓了。您放心吧。”
宇文光微微一笑:“朕年幼体弱多病,实在不能担当国家大事,六皇叔凯旋归来之日,便是朕禅让之时。朕病中听母后诵经,突然于佛法有感,竟有了悟之意,这几日遍观佛经,有恍然大悟之感。想要找几位得道的高僧入宫讲经,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