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娆这才抬起头,挂着眼泪委委屈屈地嗔怨:“我都要吓死了!你一封信也不给我写!”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讪讪放松了他,到底又不甘心,索性挽在他臂上,随着他进去。
“父亲、母亲,仲祺不孝,让二老担心了。”霍仲祺进到堂前,霍夫人早含泪迎过来,摩挲着他的肩臂,吁叹不已。等见过叔父一家,霍万林便吩咐他赶紧去见过祖母,再来和众人详谈。谢致娆却是一时半刻之间再不肯放开他的,红着脸也跟了去。
马腾在边儿上打量着,只觉得自己脑子也不太够用了,心说这么标致的小姐还这么不矜持,师座家真是个好地方!感叹完了忽觉不对,师座跟顾小姐好好的,这儿怎么又冒出来一位呢?转念间四下瞄了一圈,咂咂嘴,又觉得释然:这么大的宅子,反正住得下!
父亲的书房还是像从前一样檀香幽幽,清玩雅趣,是他自幼仰望的所在,而今却似乎莫名地失了颜色。
“坐吧。”霍万林坐在书案后审视着儿子,“你有什么打算?”
霍仲祺轻轻一笑,勾起了一边唇角:“这话应该儿子问您吧?”
霍万林喟叹道:“仲祺,你不要太天真。”顿了顿,又道,“你不要以为你卖了命,浩霆就还当你是兄弟。你先前带着他那个姓顾的丫头在青琅招摇……如今时移事易,你以为他会容得下你?”
霍仲祺无所谓地捻着茶杯盖:“我这条命是四哥的,四哥要,就拿去。”
霍万林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这是霍家的事。”
“四哥不会为难霍家的。”霍仲祺忽然促狭一笑,“最多就是您今年任期到了,不当这个院长而已。”说着,抬手指了指壁上的一挂条幅,“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不是您最推赞的吗?”
霍万林面色微沉:“你不要在这儿借题发挥,替一个外人数落你父亲。”
“外人?”霍仲祺垂眸笑道,“父亲,从小你们就跟我说,要把四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现在你告诉我,他是个‘外人’?”
霍万林默然了片刻,沉沉一叹:“你啊,怎么就长不大呢?邵朗逸已经向参谋部请辞了,你知不知道?”
小霍蹙了下眉:“为什么?”
霍万林眼中微露嘲色:“他要出国去念书,补他的学位,你信不信?”
霍仲祺闻言微微一怔,莞尔道:“朗逸要做什么我都信。”
霍万林冷笑着起身:“一个女人陪了你几天,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一个女人,他就逼走了邵朗逸……你四哥的城府,再过二十年,你也探不到!”
霍仲祺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强自压下眼中的愠色,半晌才道:“父亲,是不是为了霍家的前程,你什么事都可以做,所以,你也这么看别人?”
霍万林脸色一变,刚要开口,霍仲祺忽然笑意寥落地问道:“您也不必和我绕圈子了,您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霍万林平了平心绪,温言道:“你祖母年纪这么大了,唯一惦记的就是你的婚事。你母亲跟我商量过,她很喜欢致娆……”
“父亲!”霍仲祺也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我也不会娶致娆,这件事就算了吧。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晚上还有点应酬。”他说罢,转身要走,却被霍万林沉声叫住了:“站住,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眼下的局势究竟怎么样还未可知,你和致娆结婚,霍家可进可退,就算浩霆忌讳你,也要顾及谢家的情面,你给我好好想清楚!”
霍仲祺背对着父亲,笑着耸了耸肩,径自推开了书房的门。
霍万林见他这副腔调,不由怒道:“你给我站住!”
霍仲祺回头一笑:“怎么?您还要把我关在家里吗?”
马腾候在外头,听见师座被他爹吼,也不敢多嘴过问。直到上了车,觑见霍仲祺脸色不好,才乐呵呵地试探:“师座,您不去见见顾小姐啊?”
霍仲祺没有答话,马腾也就识相地闭了嘴。过了好一阵子,后头才传来霍仲祺有些低沉的声音:“以后记住,顾小姐的事不要在别人面前提。”
马腾惊诧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忍不住撇了下嘴,师座这喜新厌旧的劲头也太快了吧?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虚着声音唯唯诺诺地问:“……您是不是嫌顾小姐带着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