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着大船尾部的锚链,我下到放在河面上的小皮筏里。现在的河水,泛着青绿的波纹,如将要烧熔的镜子。只要抄起双桨,就可轻松地朝对岸划去。伊凉举起望远镜,站在高高的炮台上,朝着我打算靠过去的林岸观望。
那棵被冲倒后曾砸过我脊背的大树,早随着前些天迅猛的河水,冲得不知去向。沿岸,再也看不到被流水泡倒后横躺直挺的大树。
我拎着板斧,不是去砍柴,而要有选择地伐几棵适合做桅杆的材料。靠岸之后,我将小皮筏拖进一片浓密的水草中,牵引小筏上的绳子,在最近的大树上绑牢。从大船到小皮筏的位置,就有了三条间隔一米的索道。
回望一眼大船,芦雅和伊凉双双趴在炮台顶面,眼睛紧贴着狙击镜,抬起托持枪膛的右手,齐竖大拇指示意。意思很明确,她俩告诉我一切安全,可以继续深入。有了大船上的两把狙击步枪对我加以保护,我便可安心伐木。
这片浓密繁郁的森林,由上亿棵巨大的树木组成。经过上次的历险,更使我意识到,这里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处在一个循环的系统里,相互联系而不孤立。
选择好一棵参天大树,我站在一根歪斜的横木上,稳定了重心,轻轻摆动了一下握着的板斧,先找准感觉和砍伐的位置。斧刃非常锋利,只是稍稍撞击一下青黑的树皮,就砍进去很深。
两个丫头专心致志地移动着狙击枪,开始在我百米范围内的水陆空搜索。“咚,咚,咚……”随着板斧的起落,布满凹凸线条的树干开始碎屑迸溅。树冠上残存的水滴,从头顶如骤急的雨点般落下。
我先将斧头斜着向下剁,又斜着向上砍,使之出现的v型创口不断扩大,大树的底端渐渐承受不住冠顶的压力,在摇摇欲坠中轰然倒下。斧头砍树的声音沉闷而短促,这种音效,就像刀片切过滚烫的奶酪,穿透力极强。人对这种声波的敏感度非常低,但对丛林中的动物而言,就如露天舞台上响起的大喇叭。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从甲板上传来。头顶高高的树冠上,掉落下一条赤尾鮐。这家伙的整条背脊呈深绿色,腹部为淡黄色,可到了尾巴尖端,却变成了砖红色。这种保护色很隐蔽,我猛抡板斧前,抬头仰望了树冠半天,都没注意到它。幸好大船上的狙击镜可以清晰地辨别它,并及时将它击落。
斧头虽然砍得大树一阵阵抖动,但远不能将它震落,反而刺激它随时对我发动进攻。若芦雅和伊凉她俩再晚些发现,让这条毒虫调整好姿势,垂直弹跳到我的脖子咬上一口,丧命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令人心寒的毒蛇。在泰国的丛林里作战时,一名队友就因为手脚放错了地方,被赤尾鮐咬到了脚踝,患处急剧肿胀,宛如俄罗斯黑包面,且鼓起异常疼痛的水泡,中间血流不止。
子弹击中了赤尾鮐的腹部,这是它全身最粗的段落,若换我这种等级的狙击手,肯定会射烂它扁平的三角脑袋,难度系数如小儿做游戏,毫无乐趣。
抱着狙击步枪,趴在炮台上的芦雅,并未表现出多么兴奋,她认真地用右手横成刀状,在自己的喉咙上划过,这种动作示意我目标已死。其实这条热带雨林特有的毒蛇就掉在我脚踩的横木下,身子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只剩那条细长的红尾巴,像垂钓的鱼漂,一起一伏地跟着涟漪摇摆。
我继续抓紧伐木,更加凶猛地挥动斧头,绷紧的四肢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很长时间以来,我多是靠奔跑与远程射杀作为拼搏方式,因为少有肉搏,平日的肌肉虽然格外发达,但远不及此时孔武有力。借着水中倒影,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胸腔和背肌,轮廓几乎大过腰粗一倍。
“咯咯咯咯,吱吱吱吱……”大树发出倒伏前的呻吟。我又猛砍了几下,像给它一个死前的痛快。树干的断面,因被板斧砍得参差不齐,无法分辨其年轮。但饱含水分的碎木屑,带着木质特有的香味,向我张开的鼻翼里飘来。我很喜欢这种树木的味道,它勾起了我对家的深切怀念。
听见大树倒下的声音,便知道它的重心已偏离到八十度,我急速闪身,再用双臂用力一推。轰隆一声,水花四溅,巨大的树冠倒在了河边的浅水里。
水草中的无名小鱼群,被吓得如关灯后消失的碎影,迅速消失。树冠虽然很大,枝刺横生,倒栽进浅水后,却伤害不到鱼群里的任何一条。因为小鱼们可以凭借凸鼓的眼球,早早察觉出水面影子的异常,及时避开。
惊吓不是无偿的,很多鱼并未跑远,很快又折了回来。它们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每当树木倒下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鱼群会游过来啄食树冠上的嫩叶,捕捉突然被泡进水里的蚂蚁和食叶虫。
这种食物的链条,没有一环是单独存在的,小鱼群会引来大鱼群捕食,大鱼群又会引来体积更大、性子更猛的上端动物接踵而至。我为了避免自己被食物链的连锁反应裹挟进去,急忙举起斧头砍秃树冠,一是吓退鱼群,二是趁早把大树加工成桅杆的粗坯,便于从水里拖回甲板。
大树斜倒在岸边,长十五米粗一米的样子,清理完旁枝岔节,我便放下斧头,开始向浅水区转移。由于周围的环境比在平地要困难很多,所以我必须借助杠杆和共振原理,一点点地挪动树干,直到进入深水区。
大树干的一头,像挺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