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该如何面对这个终于揭开“神秘纱巾”的命中水!我俩是敌是友!一想到卡蒙雅遭受歹毒对待的那副惨相,我不由得心尖儿抽搐,心系芦雅之情,也空前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此刻,站在公寓三楼的窗口处,望着布阿莱城淅淅沥沥的降雨,一股从没有过的失落和无助,陡然涌上心头。
“追马先生,知道您养伤不能吃海鲜,我特意去城里买了一些猪肉。哎呀,在这里啊,当地人不吃猪肉,也很难买到猪肉。我见东面的公寓楼内有位阔太太,整天抱着一只宠物猪,便去敲开她家的门,把牙一咬、心一横,愣是掏钱给她买过来了。”
突然进来的杜莫,欢天喜地的叫嚷着,把我纷乱的思绪像中弹玻璃似的打碎。
“哼,你怎么瞧见那位贵妇抱有宠物猪的?是用狙击镜偷窥人家了吧?”杜莫听完我的嘲讽,忙抬起一只粗胳膊,摸着后脑嘿嘿发笑,倒还知道些难为情。
“嘿嘿,陪护您养伤的同时,我不也得观察观察四周的敌情嘛!万一给人进来,打扰了您的疗养,那可不得了。”
杜莫狡辩地说完,从身手举出一串腊肠。“您瞧,您瞧这油晃晃的腊肠,多像美人涂了胭脂的樱桃小嘴儿。追马先生,您可要多吃一点,我大厨师杜莫灌得腊肠,那可绝非一般,保证您吃了还想吃,做梦都流口水。
我无奈地摇头苦笑,心想:“杜莫啊,杜莫,你又哪里知道,我现在心头积压的是何等的沉重,若单是给你知道了朵骨瓦已经落到海盗真王的手里,只怕你会立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杜莫见我凝眉沉思了片刻,又说:“追马先生,您的伤势也疗养得差不多,之前有句话,一直没敢说,怕说了让您焦心,加重了伤势。所以,这会儿该对您讲了。”
“你说。”我淡淡地回应了杜莫。
“杰森约迪说了,芦雅的去世,他深感遗憾,劝您不要意志消沉,若实在熬不住,不如亲自回海魔号,看望一下伊凉。他还说,虽然您的任务一直没什么大的进展,倒也有一番苦劳。鼓励你不用心生愧疚,尽管回一趟船上就是,杰森约迪也挺挂念您,想盛宴慰劳一下您。”
杜莫越说声音越小,他仿佛知道,杰森约迪这趟召我回去,怕是凶多吉少。我心里非常清楚,结合眼前的情况,杰森约迪那老鬼,八成是给我摆了一桌鸿门宴。如今几大高手已经齐集,该是他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杜莫转述的话语间,明显已经暗含了意思,我若是不回船上,不肯去看望伊凉,那些海盗可是要对这些女人下狠手了。
我思索的大脑中,不断回想起自己曾被悬吊在屠宰盆上的一幕;还有当初命中水揭开纱巾时,给我看他那张割去整张嘴巴的骷髅脸。
沉重呼吸了一口,我忽然抬起脸,面色平静而释然地说:“好,你安排一辆小卡车,雨一停我便跟他们走。”
杜莫见我如此爽快,短短几分钟便做出答应,惊得他两个眼珠儿差点没滚落到地板上。可是,杜莫也清楚,为了伊凉,我无论如何都要回一趟海魔号。
降雨一直持续了一周,我的伤势也养好了大半,雨后的黄昏,散发着潮湿的闷热,公寓四周的石缝里,到处是蛤蟆在咕咕呱叫。
一辆白色的小皮卡,再次从布阿莱城下出现,顺着斜直的山坡,缓缓行驶上来。杜莫垂头丧气低着大脑袋,将装点好的一个大行囊递给了我,此时的科多兽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涎皮,一副说不出的难过神情。
我接过自己那把油亮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又挎上那只装满狙击弹夹的绿色帆布挎包,转身坐进了小皮卡。只要有这两样东西握在手上,再大的艰难和凶险,我都得咬牙给它撑下来。
杜莫抬起一只黑胖的手,站在山坡尽头的公寓铁门前,不断对我挥动送别,并不时擦拭着眼角。我这么一走,就只剩杜莫一个人,夜晚守着那个阴森可怖的女人,心惊胆战地挨到天亮了。
这次驾驶小卡车的伺机,仍旧是上次那个送我和杜莫去朱巴河畔的黑瘦子,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怀中抱紧着狙击步枪,小车摇摇晃晃,颠簸得有些厉害。
雨后的晚风,从车窗的玻璃缝隙吹进,搅动着我的衣领和额前的长发。布阿莱城的夜色,已经开始降临。那些露天的灯泡上,凝结的泥水还未蒸发挥净,便纷纷莹莹闪动,亮出虚花的光。
被大雨憋在家中几天的市民,此刻人人欣喜雀跃,笑嚷着涌上了每条街道。黑亮干瘦的女人们,披着花艳的文案布片,有的头顶瓦罐,有的背着乌青的木筐,沿街吆喝叫卖;那些黑亮干瘦的男人,则迫不及待地凑到一起,接着聊起平日里的话题。
我被送到海岸后,坐上了前来借我的小快艇,艇上坐着四五个彪壮的持枪海盗,他们似乎对我的到来不以为意,却对跟在我身边的伺机恼火,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儿,好像是抱怨等的时间过久。
飞艇发出呜呜的马达声,船尾的螺旋桨把 水花打得哗哗泛白。我抬起忧心忡忡的脸,迎着冰凉的海风,向这片看不到边际的黑色海面眺望。
根据我的推断,快艇已经开进了塞舌尔群岛一带,正沿东侧寻找着母船海魔号。就快要见到伊凉了,我不免有些欣喜,可与之相伴的却是生死难卜的太多未知。
太阳刚从海面浮起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艘巨大的轮船:海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