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晔面上极力维系住的平静和淡漠,终于全面溃败。
“住手!”
一声怒喝几欲冲口而出,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出声阻止。
南宫傲瞥了眼身旁几乎被愤怒淹没的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那些停下动作却似是不舍得起身的士兵们,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快步上前,手中的剑当胸一横,厉声喝道:“你们要反了不成?王上旨意已下,还不速速退下。”
士兵们这才慌忙,退到一旁跪了。
“晔,你可还记得,当日圣心湖里,你应下的话?”南宫傲看到南宫晔攒紧的双拳终于松了一分,这才笑道。
“什么话?”南宫晔心不在焉。
“你答应等事情了了,便将她送与孤。”
似乎有那么回事。南宫晔浑身一僵,通体冰凉。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她。
“你不是要反悔吧?”南宫傲补了一句,声音微凝。
南宫晔皱眉,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女子气息微弱,仿佛黑夜中即将寂灭的烟火,正毫不反抗的走向消亡。他心头大痛,这般逼迫,她竟毫不反抗,任由人侮辱!以她的武功,要离开这座军营,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她为何不走?难道就因为死了两个丫鬟,她就这般生无可恋?而他,被逼到这个份上,才是无可选择。也许只有如此,才能留得住她的性命!
“王兄若喜欢,拿去便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她送了人!如陌拢紧残破不堪的衣裳,爬起来,无声大笑。
十年的爱恋,身心的交付,为此失去曾经在她看来重于一切的武功。她设计为他除敌,送与他她的宝藏,可倾尽一身,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是他身心的背离,是铭刻骨心的伤痛,亲手拧灭她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光亮……
风,咽泣般地吹过她的耳畔,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曾经飞蛾扑火般的爱,显得可笑。站在一滩血迹的中央,突然觉得好疲惫。
捡起休书,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南宫晔的跟前,绝世双眸如一潭死水般再也不见一丝波澜,深深望向他的眼,竟然还能浮出一笑。
“南宫晔,我,不恨你,因为无爱……便不会恨!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连,即便有朝一日,你放下满身的骄傲与尊严,伏跪在我面前,我如陌,也断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很平淡的语气,却是一字一句,用尽心力,仿佛一个誓言,又像是一个魔咒,在那个烈日骄阳的上午,深深烙进了男子的心底。
纤细而苍白的手,举起那一纸休书,在他惊愕而慌乱的视线中,指尖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道,将其撕成两半,再撕成更细的残片。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宛如心间生出的裂痕。原来,心碎的声音,竟是如此的动听……
张开五指,带着墨迹未干的残片随风而散,在半空中挣扎着飘舞,最重归于尘土,和着她残破的心,一同被埋葬。
对望中的两双眼,一个是面临即将失去的沉痛,一个是沉痛过后如死灰般的寂然。
决绝地转身,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动,脚下却是那样的坚持。南宫晔望着女子的身后,被投在地上的纤细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如同狂风肆虐后的痕迹,带着紧绷的残缺。他眸光破碎,心仿佛被掏空般的难受,无法动弹半分。
这个他曾经用心寻找、极力挽留过的女子,就这样离开了,他无能为力。想要拦住她的脚步,却找不到可以阻拦的理由。
如陌走了,南宫傲也走了,将士们在长风的示意下逐一散去。这片后山,一派寂静若死。
“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饱含痛苦的凄厉长啸,传遍了整座军营,仿佛经历了撕裂心肺。男子终于抵不住内心的压抑,仰头大叫。张开双手,衣袂翻飞,发冠四裂,尘沙顿起,漫天飞扬,带着千钧的力道,穿衫而过,划破了俊美的脸颊。
这一场关于爱情的较量,终以两败俱伤,惨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