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婉儿,你能理解我吗?这些话我没有任何人可以说。我不能对圣上说,也不能对我的孩子们说。尽管他们是我的亲人,但是他们谁都不能真正地理解我。而唯一我最信任的,电是唯能理解我的,唯有你,婉儿。因为你几乎每天都和我在——起,你是最了解我的,也最了解我为什么会对太子的堕落而如此痛心。对吗婉儿?你知道我心中的苦,对吗?
婉儿在皇后的怀抱中。婉儿拼命地点头。婉儿并不是为了阿谀谁,而是,她真的被皇后的那—‘番肺腑之言所感动。她觉得皇后做母亲实在不容易。她也才意识到,确实是太子贤辜负了他母亲对他的那一片苦心。
婉儿就这样被皇后搂着。那——刻她突然有了一种异常温暖的感觉。她觉得皇后就恍若是她的母亲。甚至,比她的母亲还要重要,因为,皇后所给予她的这一切,包括这爱和信任和引导,是她默默无闻的母亲所不能给予的。
婉儿你回去吧。我也累了,我要回后宫了。
婉儿起身离开。一种轻松的感觉。她觉得她的心里不再那么乱了。她也不再被太子那么情牵梦绕而又痛苦不安了。她觉得她在皇后的怀中哭过,她听到了皇后那么真诚的倾吐,她心里就好过多了。而且,她得知了皇后对她的如此信任。婉儿知道这对她才是最最重要的。因为她知道皇后对于她、对于朝廷乃至于对整个天下意味了什么。
婉儿告别皇后,姗姗离去。婉儿走到政务殿大门的时候,皇后又突然叫住了她。婉儿回来。皇后又说,你不必回来。
殿下要婉儿做什么吗?
武皇后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望着婉儿,仿佛千言万语,又仿佛欲说还休。不。皇后说,没有什么了。你走吧。噢,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长大了,也越来越漂亮了。我真的很喜欢你。也慢慢离不开你了。只是,孩子,你的头发有点乱,你不必解释什么。我了解你。我也是从你这么大走过来的。我是说有点零乱的头发也许更好看。那是种女人的韵味……
从此贤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无论旁人怎样努力地从中调解,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都不能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善。他们的积怨仿佛越来越深,每一根弦都绷得很紧,而且他们之间的每一件小事,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语气,都能引出对方的怀疑、猜忌甚而怨恨。尽管他们在朝廷上还要时常相见,以礼相待,维持住一种在众人面前的表面的也是虚伪的和谐,但是接近和熟悉他们的人实际上已经看得很清楚,他们的克制程度已经到了最大限度,最后的崩溃、反目已经是个时间问题,或是,只需要找到一个契机、一个爆发点罢了。他们就像是一座处在活跃期的火山,随时都将喷发出那炎热的岩浆来,烧毁一切。
而缓解了那一触即发的,是不久之后,贤终于获得了一个能远离母亲远离东都洛阳、到长安去处理朝政事务的机会。贤获此机会欣喜若狂。他想,他终于可以在一个远离母亲的地方自由地呼吸一段时间了。他太需要这段轻松的也是能够延缓生命的时间了。否则,他的生命的弦就要断了。他会发疯,会崩溃,说不定他哪一天就会冲向那珠帘背后的母亲,杀了她,同时也杀了他自己。是上天不要他们母子残杀。至少是此刻,上天要他们母子分离。贤在接到敕命后便即刻打理行装。他恨不能立刻就走,迅速逃离。在临行前,他甚至都没有向他的父亲母亲辞别。
而在贤临行的前夜,倒是武兆在她的绮云殿准备了一个丰盛的晚宴,为太子饯行。皇后说太子明早就要上路,途中八百里,穿山越岭,一路会非常辛苦,所以要为太子送别。皇后也早早地就把帖子送到了东宫,她还同时叫来了其他的孩子李显、李旦和太平公主。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送别的家要,是一个一家人充满亲情、和和美美的团聚和送别的宴会。这一次的晚宴是皇后精心安排的,而且每一样菜肴也都是皇后亲自点定的,特别是,太子从小就喜欢吃的那些饭莱。
武皇后的用心良苦一目便可了然。
这一切婉儿是亲眼所见。她想皇后毕竟是皇后,皇后的气度是世人所根本不能比的。尽管皇后对儿子的种种劣迹已经忍无可忍,深怀成见,但是在贤要上路的时候,她还是要仁至义尽地为儿子饯行。她在贤要走的这段时间里,武皇后总是说,太子这一路八百里,真不知他会多辛苦。尽管贤已经长大成人,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
到了家宴约定的时辰,皇后竟然还在颇费踌躇地不知道该选择哪件衣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上。她反复说不能太正规了。要亲切随和。她甚至说贤喜欢红色。他认为红色才是真正热烈的颜色。
武后到底没有选择红色。她或许以为红色太张扬,太像血的颜色了吧。所以她穿了那种温和一点的浅棕色的麻布织成的长裙,首先来到了宴会大厅,在那里等着她的孩子们。
英王显、相王旦和太平公主依次抵达。早就过了约定的时辰,却依然不见太子前来。太子不仅不来,他甚至都不曾派人来为他的缺席而请求原谅。而这家宴,明明是皇后专为她的这个儿子准备的,贤却不来,那一份尴尬便可想而知了。
皇后坐在那里,显得有点悲伤和落寞。饭菜全都冷了。一遍一遍地加热。直到日落西山,皇后才不得不说,看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