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牧第二次见赵劼,地点仍旧是御书房,只不过这一次赵劼并没有孤身一人,而是让王守恩守在了门外,房里却坐着一个黄衣僧人。
他从苏牧进入御书房的那一刻,从苏牧那眸光之中,就感受到了苏牧的变化。
当他第一次见到苏牧之时,苏牧还是卑微的臣子,可如今苏牧击败了始可汗,在北方战场上大放异彩,回来之后却开始露出了锋芒,甚至于目光神色上已经隐约有种与自己这个皇帝平起平坐的姿态了。
这让赵劼非常的不悦,也非常的不安。
他的猜忌是非常有道理的,哪怕苏牧已经刻意压制,却仍旧掩盖不住这股锋芒,他又如何能够坐看苏牧势大起来?
本来临时选择信任苏牧,他就冒着极大的风险,还是听从了那黄衣僧人的建议,才做出的决定,如今见得苏牧果真是这种架势,他已经有些后悔要任用苏牧了。
“你想知道些什么?”赵劼一边与那黄衣僧人对弈,一边朝苏牧问道。
看着赵劼气定神闲下棋的姿态,全然没有遇刺之后那种慌乱和愤怒,苏牧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正确的了。
于是他平视着赵劼,也没有走上前来,沉声答道:“该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这样跟官家说话可不好...”那黄衣僧人睁开微微眯着的眼眸,白眉有些轻颤,沙哑着声音说道。
苏牧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因为那老僧的语气厚实沉重,显然是炼气的内家高手!
阴阳经的内心功法刚刚将内力调动起来,苏牧已经看到那黄衣老僧出手了!
他非但坐在赵劼的御书房之中,非但与赵劼坐而手谈,竟然还敢在赵劼的面前动手,而且一动手就是宗师级的风范!
但见那老僧的左手捏起一枚黑子,扣指一弹,那内劲催发的黑子便如同子弹一般朝苏牧激射而来!
苏牧可以躲过这枚棋子,但他并没有躲,因为他要看看这个老僧的真实力量,更要试探赵劼的底限!
内功催发,苏牧的手往腰带一抹,那枚赵劼亲赐的蟠龙佩已经被夹在他的手中,而后被内劲催发出去,精准地打中了那枚棋子!
“钉!”
一声脆响,宛如仙宫之中的童子敲响了玉罄和金缶一般!
那黑子瞬间粉碎,而蟠龙佩却完好无损,显然那老僧并未下杀手,只是想警示一下苏牧。
蟠龙佩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将纵横十九道的黑白子打乱了一片,便如同苏牧的出现,将整个大焱的天下局势都搅乱了一般。
赵劼眉头紧皱,显然在压抑怒火,先前有些不满的老僧见得苏牧如此,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乔老鬼的弟子果然都是特立独行的怪物,过来坐吧。”
刚才还口口声声谴责苏牧冒犯当今官家的老僧,此时却自作主张,让苏牧过去坐下,而让人惊诧的是,赵劼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苏牧面色凝重,迟疑了片刻,便走了过去,但并没有按照老僧的指示坐下,距离他们一丈有余之时,停下了脚步。
“你问吧。”
老僧也不以为意,朝苏牧笑着说道。
苏牧的问题太多,临了反而不知道该问哪一个,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为何要杀种师道?”
老僧并未作答,赵劼却是冷哼了一声:“谁说朕要杀种师道,老种坐镇边关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岂是冷血之人...”
苏牧并不是不想相信赵劼,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相信赵劼也没有骗他的道理。
既然不是想杀种师道,难道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童贯?难道庞万春是故意让种师道察觉的?可他又如何笃定童贯一定会推开种师道?毕竟童贯与种师道素来不合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说到底一开始想射杀的还是种师道,难不成这真的只是庞万春的私怨?亦或是失手?
“那是显宗的人...”赵劼扫了苏牧一眼,道出了答案来。
如果庞万春是显宗的人找来的,为何要刺杀种师道?种师道可是显宗的长老之一啊...
赵劼显然对苏牧的迟钝反应有些不耐烦,将头转过去,竟然不打算再做解释。
老僧轻笑一声,接过话头来答道:“老种从很久开始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我们的人...难道他们计划脱离显宗掌控已经很久了么...否则为何连种师道这样的显宗长老都能够策反...”苏牧如是想道。
“跟我说说显宗吧。”迟疑了一会儿,渐渐有些明朗起来的苏牧也就问出了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