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景沫蓝,用狐不悔的话来说,是他要还的债。
他行走凡界人间,行事历来随心所欲,全凭自己喜好。因他声名在外,无论天师还修行的妖魔,甚至偶尔遇到历劫或者出行的仙使,皆对他退避三舍。当年因为一时无聊,惹下景沫蓝这个麻烦,从此再没逍遥日子。
且不说天理昭昭因果循环之类,单论景沫蓝一事,他两千多年的修为,堂堂九尾天狐,空口白牙调戏一个女娃,还拿婚约还说事,本来就不占理。若他一口咬定是误会,平白毁了人家的清誉;若他承认婚约,那不成了老牛吃嫩草?
算来算去,始终是他亏欠景沫蓝。
偏偏景沫蓝有意给他难堪,从前被他戏弄,吃了几次亏,这回得理不饶人,死命追着他讨要说法,不愿嫁也不愿承认是误会。狐不悔脑袋都大了,安抚不了她,只好往外躲,一躲就是两年。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闲心玩,边躲边戏弄景沫蓝,故意逗得她暴跳。最近景沫蓝越来越淡定,喜怒都不形于色,让他少了许多乐趣。至于古言,他简直恨不得24小时守着霍娉婷,更没心情搭理狐不悔。狐仙大人的日子开始寂寞如雪。
前些日子景沫蓝修为受损,狐不悔突然惊觉,他差点要忘记,哪怕景沫蓝再有天赋,始终只是凡人。是凡人就会有生老病死,短短数十年结束生命,无论缘或怨皆散尽,清清白白地开启下一世轮回。
自古轮回有定数,无论他有多不靠谱、多肆意妄为,也不可轻易乱了阴阳。
想到此处,狐不悔心里沉甸甸的,再没有玩乐的心思。
他明白,以景沫蓝的天赋,修不得仙途,仅能做个优秀的天师。
难得景沫蓝和颜悦色地答应谈,结果还是出了岔子。
要怪,只能怪狐不悔太坦白,贪图一时嘴快,连景沫蓝修不得仙途的话都讲出口,断定她今生修为难再进展,气得景沫蓝当场拔剑。狐不悔一看情形不妙,直接从窗口跳出去,跑远以后才省过神,一拍脑袋:完了,跑路成习惯,把景沫蓝扔在酒店了。
等他硬着头皮折回酒店,房间内空空荡荡,哪还有景沫蓝的影子。
她拿着房卡退了房间,没向任何人打招呼,一声不吭地离开。按理说,房卡是柳似给狐不悔的,退房本应让狐不悔去。可他本身不喜欢酒店,住不住都难说;加上他不靠谱的性子,别把房卡弄丢就算不错了。景沫蓝索性直接退了房,拎着单薄的双肩包拍手走掉。
狐不悔耸拉着脑袋,回别苑后对古言说起事情经过,换来他毫不客气的嘲笑:“活该!”
霍娉婷没有胆子嘲笑他,听得嘴角直抽抽,好奇地问:“狐仙大人,您原本打算如何?怎么跟景天师谈?”
狐不悔扯着袖角,一脸愁闷:“本大人还未想好。”
“不如您先把冯墨捉了,边捉边想。”霍娉婷私心地建议。把冯墨收了,她的日子也安稳些。沈梦寻上次说,冯墨经过那次折腾,没有半个月恢复不来,正是虚弱的时候。算算时间不多,她可不想再被人盯着,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至于景沫蓝的事,还是让他们两人想明白以后再做决定的好。
古言明白她的担心,握住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声安慰她:“放心,没事的。”
霍娉婷点点头,没有应声。
上次古言提起结婚的事,被霍娉婷拒绝以后,表面上两人关系依然亲近,然而他很少再有特别亲密的小动作,只是每天陪着她。霍娉婷惦记着所谓的妹妹,想问问清楚,又觉得说出口显得她狭隘,膈在心头跟块石头似的,偏偏还没有人能说话排解,强迫自己专心修习。眼下狐不悔这边没有八卦看,她上楼重新开始背口诀心法。
狐不悔掐着指头算来算去,没算到冯墨的下落,最后一拍大腿:不如先找小蓝蓝玩去。景沫蓝最近没接到事件委托,不在外面,十有八九是回景家了。她这次离家的时间不短,该回去歇两天了。
想明白以后,他不再耽搁工夫,袍袖一甩,掐个诀直接消失。
霍娉婷在窗口里看见,啧地一声:原来是景沫蓝追着狐不悔,现在这情况,是反过来了?
第二天到公司上班,霍娉婷听到各项宣传活动的数据,顿时喜上眉梢:这几个月总算没白忙活!昨天是初次公开,活动热度与关注数据今天仍在上涨,连不苟言笑的马主管都嘴角带笑,公司里一片喜气。
随后几天按部就班,就在霍娉婷自己差点都要忘记的时候,夜里忽然做了个梦。
这回她没有梦到古言,梦见她独自走在古香古色的街头,怀里抱着一把琴,被一位手持折扇的公子拦住去路。他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年纪约摸二十岁左右,薄唇边含着散漫的笑意,上上下下打量着霍娉婷,目光最后落到她怀里的古琴上:“此琴非凡物,福祸难料,可否赠与在下?”
霍娉婷警惕地退开两步,牢牢抱着古琴:“汝乃何人?”
年轻公子折扇一甩,冲她打开扇面,露出几个张扬的大字:开封府狐不悔。
霍娉婷细细瞧他,竟然果真从他年轻俊俏的面容里瞧出几分熟悉,依稀是邋遢狐仙的形貌。——毕竟是仅存的九尾天狐,狐不悔曾经的模样,丝毫不比古言逊色。
清晨,霍娉婷从梦中醒来后,耳边还记得年轻版狐不悔的话:“此琴乃天界上神芷卿仙子所有,常年在天界熏染,生出灵识,被送往凡间历练。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