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左右,霍娉婷吃完饭,照例回了房间。地板中央铺着厚厚的瑜珈毯,她盘膝坐下,闭上眼回顾新学的几道心法。年后吴子惜教给她控制心神的法诀,她努力了这么久,只掌握大概的运行方法,不敢轻易尝试入梦。
古言留在楼下跟柳似谈事情。
他最近比以前忙碌得多,不再时时腻着她,三天两头地会离开一趟。大约是忙族内的事情,霍娉婷没有问过。
婚事虽说提上了议程,霍娉婷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加上她修习法诀需要凝神静气,不能分心,一天天地拖着,拖到现在都没好好聊上一回。每每想起来,霍娉婷都觉得有些丧气:古言不会是忘了吧?
复习完心法,霍娉婷放松心神,随手拭去额头的汗珠。
搁在案边的手机嗡嗡响起,霍娉婷探手拿过来,看一眼来电显示,疑惑地划下接听键:“尹言?”
尹言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在忙吗?有件事想麻烦你,不是公事,是我的事。”
霍娉婷没有立即答应,握着手机走出房间,探头往外张望,寻找柳似的身影:“先说说看。”
过年的时候,柳似避让的态度让他很沮丧,很少再主动提起。难道现在又动了心思?唔,看他这么有毅力的份上,她是不是帮一把比较好?呆会儿去试试柳似的口风。
谁知道,尹言张嘴说道:“我刚从警察局回来。”
清明那天,他带着大花在大街上,和奇怪的母子发生冲突,许多路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母亲报警说,跟他们吵完架,儿子就丢了。她要求警察立刻逮捕尹言,展开对她儿子的搜救行动,可是失踪时限未到,不能立案,她就蹲在门口等,掐着时间要求立案。
尹言很生气,明明是她儿子想吃他,疯癫母亲当众撒泼就罢了,他勉强装一回大度不计较,怎么又变成他拐带绑架她儿子!这事有完没完?
到了警察局才知道,有人指证说,那天发生冲突以后,她儿子跟在大花后面,进了街边的暗巷。随后大花出来,跟着尹言走了,她儿子却没出来,直接失踪了。
尹言觉得荒唐:她儿子早就不见了,那天跟着她的是只鼠妖,他一个凡人,还能绑架鼠妖不成?
可是这话不能讲。
哪怕是事实。
幸好没有直接证据,警局只是怀疑他与案件有关,带他回局里调查情况,调查完便送他离开,还劝疯狂的母亲冷静,多回忆其它的线索。尹言回到家后,问大花那天有没有见到鼠妖变的儿子。结果大花说,它把鼠妖当点心吃了。
妖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麻烦或者规则。鼠妖敢觊觎它主人,就是对它的挑衅,足够成为生死决斗的理由。重伤未愈外加刻意隐藏,鼠妖压根没把大花放在眼里,跟进巷道后一头撞进大花的幻境,短短几分钟就成了大花的点心。
好歹八百多年的修为,加上天性相克,大花几乎没费多少力气。
难怪尹言觉得他最近几天气色变好,还以为是他心情好,原来是鼠妖内丹的力量。
于是事情变得麻烦了——
鼠妖死了,疯癫的母亲一口咬定是他们拐带绑架了自家儿子,当街冲突是事实,进入暗巷也是事实。警察是看大花年纪小,才没有第一时间找他调查,只找他名言上的监护人尹言。如果疯癫母亲咬住不放,他们如何洗掉嫌疑?
怕倒不怕,就是烦得要死。
霍娉婷听完,重复他最后一句话:“你想让我帮忙,找到她真正的儿子,送儿子回家?”
尹言回答:“儿子回去后才能平息这件事。我和大花都不擅长找人,真相没法对别人讲……”
倒也是,说出来谁信啊?
霍娉婷皱眉:关键是,她也不会找人啊!
旁边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平她的眉梢,之后顺着她面容的弧线,落到她脸侧轻轻摩挲。霍娉婷转眼,看到古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挨着她站在身后,眼里盛着浅浅的笑意。她心里一动,匆匆对尹言交待“等下”,捂住话筒问古言:“你会找人吗?”
不需要解释,电话里的内容,古言站在旁边听得七七八八。他没有立即回答,顿了一下,慢慢开口:“会找活人,不会找死人。”
霍娉婷一下子急了:“什么意思?”
古言握住她的手:“鼠妖敢堂而皇之地取代她儿子,证明它有充分的把握,真正的儿子不会出现。——凡人很脆弱,随便一点什么手段就会死去。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不可能养着他,一日三餐地送。”
杀个凡人,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养活凡人,则要困难得多。
手机两端同时沉默。
片刻后,霍娉婷对着手机轻声说道:“抱歉。”
尹言的声音同样很轻,回一句“没关系”。除了告诉大花,无论谁问起,都不能说漏嘴以外,争取尽量撇开嫌疑以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那位失踪的儿子,运气好说不定有个全尸,运气不好的话,尸骨无存都有可能。
他还想问问柳似的近况,然而情境不合适,更怕问得太频繁,招致柳似的反感,他忍着没有问。
挂断电话后,古言发现霍娉婷情绪不对,张开手环住她的肩膀:“怎么了,心事忡忡的?”
霍娉婷张了张嘴,犹犹豫豫地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嗯?”古言等着她的下文。
霍娉婷苦恼地解释:“类似的事情好像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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