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咱们的大少奶奶吧,反正她出去跑惯了,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杨管家你跟着一起去,该照应的还得照应,这是咱们沈家的事,明白吗?”
杨靖安答应一声,刚出门口又想起甡茂永有些货物急着运走,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便要文清韵先行一步,他到甡茂永知会一声,随后就到。
文清韵顶着一头不是出了沈家大门,雪莲在为小姐抱不平,姑爷生病关小姐什么事?干嘛一上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埋怨小姐照顾不周,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姑爷在装病,只有夫人才信他!文清韵想其实和夫人无关,天下当娘的都一样,看不到自家孩子的短处毛病,只会一门心思地疼爱子女。这会儿她埋怨的只有沈孝儒。那次从杜家回来,沈孝儒有些不同了,有空的时候也愿意和她聊天,一起下棋。两个人有默契,在杜家发生的一幕再没提及,各自努力忘却。虽然晚上还是各睡各的,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和真正的夫妻一样了。没想到沈云沛刚出门,沈孝儒就打回原形。刚才沈夫人发火,指责文清韵没有做好妻子,还说她存心故意,专门克夫。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木然让她觉得心寒,把满腹的委屈都冻结了。她又一次伤了心,已经修补了一层的空洞撕裂开,血淋淋地疼。
马车一路颠簸出了城,刚才还是大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转眼乌云飘过来,又低又沉,压得人喘不上气。云里响起一声闷雷,把大地叫醒,连同地面上的青草黄土和郁郁葱葱的树木,都在雷声里惊醒,伸展着枝丫,摇摆着身体,或者打着旋,从东飘到西。/雪莲拉开车帘看了眼,有些害怕。她蜷缩起了身体,看着文清韵:“小姐,我们回去吧,一会儿万一真的下起来怎么办?”
“没事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出城没多远,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赶车的是新到沈家当差的陆大壮,年纪轻轻,体格健壮,胳膊腿粗壮得像四根柱子,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几个蒙面人和他们手里拿着的快枪大刀,四根柱子一起折了,整个人掉到车底下,筛糠似的发抖。
陆大壮苦苦哀求,涕泪横飞,磕头像捣蒜:“大爷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等我养活呢。”
文清韵听见声音,知道不对,可惜已经来不及。几个蒙面大汉围住了马车,为首的汉子骑着一匹黑马,马头对着车门,他俯下身看着车里面已经呆若木鸡的文清韵。
“把她捆起来。”他举起鞭子指点,便有人走过来执行命令,文清韵下意识地躲避挣扎,可惜只是徒劳。
马车在陡峭的山路上爬行,左右摇晃,文清韵不时撞到车壁,肩膀四肢一阵刺痛,后来渐渐麻木了。她想着曾经听家中仆妇们所讲土匪绑票的故事,想到沈云沛曾经说过她四处树敌,会给自己招来灾祸,原以为他在危言耸听,没料到一语成谶。
一道闪电从车窗的缝隙中钻进来,文清韵觉得眼前花了一片,接着听见一声要把大地劈开的惊雷,夹着尘土和咸腥味的雨水从半空落下,刚塑成形往世间跌落,转瞬间又摔得粉身碎骨。
在海州城花果山隐藏着方圆百里最彪悍的一股土匪,传言这股土匪个个有飞檐走壁的本领和杀人不眨眼的狠心,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要掉层皮。他们专与大家富户为敌。为首的叫钟汉,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十几岁时落草为寇,加入当时名震淮北的卢家帮,成为大当家卢正意的关门弟子。后来卢家帮被官府追剿,他趁机作乱,杀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卢正意,把卢家帮变成了钟家寨,逃窜到花果山十八盘的险恶之地,占山为王。
钟汉心狠手辣,根本不把官兵放在眼里,人们提起他的名号头皮发麻,连沈云沛也只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文清韵被人拽下车,第一眼看到的是钟家寨黑色滚金龙的大旗在风雨中猎猎招展。碎石铺成的小路延伸到峭壁底下,分成几股。几双眼睛从峭壁里探出来,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是被绿枝藤蔓遮蔽的洞口,像会吃人的猛兽,张着大嘴,发出狰狞的呼号。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想要躲避,背后推搡的手臂加了力气,她踉跄了两下,整个人扑在泥水里。抬起头时,那些眼睛已经到了周围,对她的狼狈不堪表现出如出一辙的冷漠。
一双脚踏着泥水走过来,飞溅的泥点落在文清韵脸上。她睁大眼睛往上看,看见粗布衣裳,结实的身材,坚硬的像刀刻出来的鼻梁,一双藏在深深眼窝里的眼睛正用一种类似野兽的目光打量着她。钟汉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瑟瑟发抖站立不稳的雪莲被推到碎石路的尽头某个山洞里面,而文清韵则被从地上拎起来,继续推搡着前行。她继续挣扎,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微弱但尖细,终于让钟汉回头,他也看清了她的脸,混合着雨水泥污但却不失静雅的脸,头发散乱在额头上,眼睛从发丝的缝隙中探出来,透着一股决绝和凛然。他毫不犹豫地挥了一下手,让人把她带到自己房里。
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房”,只能算是依着山势搭起的带着门的洞穴,阴暗潮湿,靠着山壁凿出的凹处放了一盏油灯,发出微弱贫瘠的光,照着整整一面墙的书,散发出油墨特有的香味,文清韵熟悉的味道。一张木桌、两把藤椅、一张窄小的木床,就是这房里的全部家当。
钟汉屏退左右,亲自给文清韵松了绑,然后坐在藤椅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