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也许是心中涌出一股情愫,段石碑竟说不下去了,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也许是极度悲愤的缘故,李虚中在唐顺宗迁殡于太极殿的丧礼上,做出了一件几近癫狂的事情,他扑到唐顺宗的灵柩上号啕大哭,说自己犯下了有生以来的最大的一个错误,自己明明推断唐顺宗死于癸未年,不想却驾崩于甲申年,在场的官员们一听,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宦官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因为李虚中的意思是,其实顺宗早在去年就已经被宦官们害死,拖到今年才发丧,这简直是指着鼻子骂他们忤逆!在场的那些守旧派大臣们,立刻站出来痛斥李虚中狂悖无礼,该当死罪!谩骂声有如潮水,席卷了李虚中。偌大的朝堂之上,李虚中看不到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这些昔日为了挽救国家命运而做最后一搏的战友,他们或死或贬,只剩孤零零一个自己……仇恨的怒火几乎要爆炸了李虚中的肺腑,他昂起头,用了一种谁也想不到的办法做出了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反击——”
听着段石碑铿锵有力的声音,想起一群豺狼围着一头受伤的雄狮的情形,黄静风惊诧地问:“他用了什么办法?”
“他走到那些大臣面前,用平静的声音,开始一个一个地说出他们死亡的时间。”
“啊?”黄静风不禁叫了出来。
一时间,室内寂静如死。想起那些锦衣玉食的大臣们,突然得知了自己大限的时间,从此以后每一天都在战战兢兢地生命倒计时,珍馐佳肴吃起来味同嚼蜡,香车宝马坐上去如赴黄泉,无论多么好的日子也过得神不守舍……黄静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道:“绝了!李虚中真是绝了!”
段石碑淡淡一笑:“说到第九个人的时候,一群大臣竟齐刷刷地给他跪下,哀求他不要再说下去,李虚中轻蔑地看着这班贪生怕死的鼠辈,转过身去,沿着汉白玉的石阶傲然走下了太极殿,那一幕,千年之后依然令人神往,堪称是断死师最辉煌的一刻啊!”
一道很浅的光,从窗外射进段石碑的脸上,他的眼神有些飘逸,宛如魂魄被这道光吸到了千年以前的太极殿上一般。
瞬时之后,又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