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池七日,端木元弘浑然不知世事。
他没想到,自己成为凡胎ròu_tǐ,又要进来一次。
自从那天将南宫钰抛入药池,他是抱了一死求得解脱的心思。这七日里,他毫无意识,毫无幻境,一个梦的影子都没有,灵魂中一片空无,始终是一片混沌,既无法辨别是黑是白,也不知心中是否有悲喜的情绪。
竺羽诺护卫着他涣散的心神,不让他散逸出去,因此七日来,他始终被那团紫色的雾气笼罩着。
七日之期不觉到了,那紫色雾气日渐清淡,终于,也化作一声轻轻的哀怨,消失得了无踪迹。
“元哥哥,千万别再放弃你肩头的重担啊……”竺羽诺说完这一句,也不知道端木元弘是否能听到。
本来,二人五日后便会恢复听觉,可她口硬心软,时时纠结,便让进程反复了几次,方才定了下来。但这拖延,也让竺羽诺耗尽灵力,又退化成了一朵蔫头耷脑的紫灵花。
端木元弘身体基础要好很多,当他渐渐恢复意识,不情愿地睁开眼时,只见药池内雾气尽散,药水干涸,已经变得瘦削如一片羽毛的南宫钰安然躺在对面。
她身上,是一席淡紫色纱衣,那衣衫飘飘欲仙,便是紫灵花的灵力汇聚而成的灵衣,出了药池,也会守护着她,控制她体内没有祛除的残毒。
而自己,则是一身银色锦缎的常服,带着一股幽深旷远的异香。这是竺羽诺灵力织就的锦袍,可以护他度过初出药池的虚弱阶段。竺羽诺为了让灵衣符合他的身份,还在锦袍上镌刻了太子专属的花纹。
端木元弘走到南宫钰身边,见她的身形已恢复少女的纤瘦,皮肤紧致光滑,因为药池内七日的浸润,甚至透着晶亮的光芒。
端木元弘伫立良久。她睡得很香,梦里宁静安然,似有淡淡的落寞忧伤。因为中了奇毒,肤色微微泛黄,还没有恢复她应有的白皙透亮。
端木元弘叹息一声:“竺羽诺,你这是何苦。”他并未奢求竺羽诺会以灵力织就灵衣,这对功力损耗极大。
可是,那个总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竺羽诺却始终没有回答,没有斗嘴,甚至没有一丝响应。
端木元弘愣了一愣,将意念凝聚在指尖,胳膊一收,试着激出剑气,却顿时浑身剧痛,立时收了意念,不敢再发功。
接着,他又腾空翻腾了几下,试了几招拳脚,发现自己除了剑气,其他功力都不但没有损害,反而都加强了。体内真气涌动,流畅有序,内息比过往更加强劲。
入药池前,端木元弘的功力在大月朝已属最强,内息达到了5级,可如今,已隐隐有冲破7级的态势!
端木元弘苦笑一声,竺羽诺,一边恨自己以剑相逼,收走了自己的剑气,一边又倾尽功力,让他变成这个王朝的至尊强者。
她纵然任性霸道,可心底里最看重的,还是灵族一族生灵的安危。
纵然是妖,她也没放弃自己的责任。
竺羽诺,你是在怪我要放弃自己的重任吗?
肩头重担……端木元弘又忍不住长叹一声:“竺羽诺,众人独醉,独木如何成林……你难道不知,我已穷途末路了吗?”
一扭头,一抹紫色悄然入眼。那紫色蔫蔫的,似多日没有浇灌一般。
紫灵花?
紫灵花不都尽在药池吗?端木元弘走上前去,伸手触摸那耷拉着着的花朵,那花朵轻轻摇曳,仿佛万般不舍一般,贴在他指尖之上。
“元哥哥,借你的剑气,让我存一息灵气,我会陪着你,守护着你,等着你大功告成的那一日……”
刹那间,一个虚弱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端木元弘一惊:“竺羽诺?你的内息呢?”
那花,却再也没发出声音来。
端木元弘转身到了南宫钰身边,伸手压指在她的手腕之上,面色凝重如山。
南宫钰的额头,泛出一丝精灵般的紫色光芒,当光芒渐渐淡去,她额头上,是一朵紫灵花的图案,闪着诡谲的光芒。
灵花归体……竟然是天下灵花归体!这丫头,从此取代竺羽诺,成为天下灵族的灵主!她体内,在毫无真气修炼基础的情况下,竟然收纳了竺羽诺的灵主内息!
这内息,可以让灵族人辨认出南宫钰灵主的身份,也可以在南宫钰有朝一日真气修炼有成的情况下,为她所用。其法力难以估量……
端木元弘恍惚良久,方转过身,无法置信地对着那安静的紫灵花说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把她扯进来,难道,我欠她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她父亲天赋测试为零,她怎么能担当得起?!”
紫灵花缓缓萎缩,花蕊隐藏在枝叶中。这世间最后一朵紫灵花,进入了谁也无法预测期限的休眠中。
端木元弘沉重地转回身来,看着南宫钰娇小得似没长开的身躯,心中万般痛恨自己:
“端木元弘,枉你是端木一族的太子,竟然心灰意冷,半途而废,好心救人,反而害了这世上你最不想牵累的丫头。你若不振作起来,这世上,谁能护得她周全?可我,真的有能力护着她吗?”
心,仿佛被重锤击打,被飓风撕扯,那心头的天平,来回反复,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竟然将他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良久,端木元弘抬起头,紧紧捏着拳头,一字一顿地说:“让我再试一次。”
听了这句,那缩在枝叶里的紫灵花仿佛听到了什么保证一般,竟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