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地将船停在北安港口,并没有轻进的郑芝龙木着一张脸,表情有些奇怪。
先前那些下水的水蜘蛛们纷纷露出头来,郑芝龙没有犹豫,果断的一挥手,那些人心有默契的散开了——有的爬上战船,有的上了货船。
片刻后,北安港内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喜报一个接着一个。
“二当家,明军们全都弃船上岸跑啦!”
“哈哈,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窝囊废啊。”
“根本不用打嘛,看到咱们十八芝的战船估计就吓尿啦!”
真的是这样么?与身边手下一张张兴高采烈的脸比起来,郑芝龙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他不怎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尽管看起来事实就是如此。
那个镇定如恒的小王爷,真的是在猪鼻子插葱装象么?将信将疑的郑芝龙皱了皱眉,心底暗自沉吟:“真的这么菜么?”
他犹豫纠结的时候,他的手下们看到一船船的东西后已经完全不淡定了,欢呼声此起彼伏。
“二当家,动手吧!”
“全都是好东西啊,这趟发啦!”
郑芝龙深深吸了口气,“再等等!”
他是二当家,没人敢不听他的。等最后一个水蜘蛛都回来报告一切正常的时候,再一次证明他们这位二当家今天有些太过紧张,于是不满的声音纷纷而起,已经到了快压不住的地步。
十八芝纵横海上这么多年,和明军几次交过手,象今天一打既溃的遭数,确实也不少。
尽管还是觉得不对,但郑芝龙没有犹豫多久,事实上,他无法不下令了。
手下那些人眼睛早就红了,不让他们抢,估计就会反了。
“得啦,先去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过来。”
众海匪欢呼一声,除了主舰上的水兵没有动之外,其余全都跳入水中,踩着水就过去了。
一切还是没有异常。
等劫来的东西源源不断送过来,港内一切安静如同平常。
“进去吧。”
郑芝龙心里最后一丝防备终于打消了。
海匪们齐声欢呼,自从佛朗机人退走之后,他们好久没抢到过什么象模象样的东西,好多人都准备改行了,没想到今天咬到了一块肥得流油的大肥肉!
郑芝龙的船刚入港,将停末停的时候,忽然砰得一声,不知何处飞起一道火光。
在空中霍然炸响,散落一片光雨!
郑芝龙心里咯噔一下,象是某根弦一下就断了。
就在他的头顶,主桅上十八芝随风飘扬的战旗,瞬间就轰成了一块破布。
郑芝龙寒着一张脸快速之极的四下看了一下,豆大汗珠一颗接一颗的落了下来。
“不好!”
郑芝龙瞠目欲裂,几乎是直着嗓子喊道:“鸣金,速退!”
他的反应不谓不快,但是已经晚了。
原本静无一人的北安港随着那一声响声已经完全变了样,比潮声更响的喊杀声似来自四面八方。
岸上、船上、水中、还有入口处,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变戏法一样出现,每个人的眼底都放着兴奋难抑的光。
郑芝龙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剑,当他看到正在冲他迎面走来的朱平安时,发现对方的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微笑,郑芝龙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狠狠的咬往了牙,狼一样嚎了一声,就冲了上去——
巡抚府内,张之焕不安的走来走去,心烦意乱四个安都写到额头上了。
很快,门外传来急剧凌乱的脚步声,让他的心怦怦得发慌,他恼怒之极的喝道:“是谁!”
关群代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姐夫,大事不好了!”
张之焕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在原地转了几圈,好悬没晕过去。
关群代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扶住他:“姐夫,姐夫,你怎么样,这个当口可不能有事啊!”
当然不能有事,张之涣深深吸了口气,将哽在喉头那口血咽了回去。
“暂时还死不了!”张之涣咬牙切齿的推开他,勉强定好了神:“说,出什么事了?”
“外头来人了,一身是血的,他要不说我都敢不认——”关群代连说带比划,充份地表达的惊骇之情,让张之涣真是够了,别人身边人才一个接一个,自已身边净是这些草包饭桶。
“说重点!”
‘啪’得一声,一个大耳光甩了过去,对上他姐夫能吃人的眼光后,关群代瞬间就清醒了。
“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虎来了,说他哥在北安港中了伏击,此时正在死战!”
张之涣面如死灰,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在地上。
“完啦,完啦!”勉强装出的镇定全然消失了,剩下全是慌乱——他很清楚一点,郑芝龙一旦被擒,下一个倒霉的必定是自已!
这可如何是好?
张之涣目光茫然,豆大汗珠子不要钱一样往外直滚,一会的功夫,整个人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捂着肿着一半的脸,关群代在心里悄悄呸了一声:天天骂老子是怂蛋,事真到头上了,怂蛋啥样你啥样。
一阵风来,带来远处隐隐的炮声,张之涣不知那来的力气,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带郑芝虎来见我!”
郑芝虎进来的时候,饶是张之涣早有思想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太惨了,一张小脸乌七麻黑的,身上一块接一块全是没干的血,一片片的触目惊心。也不知道这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由此可以看出,北安港一战,是何等的激烈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