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多少年后,耶律云回想起这一刻,能够记起来的只有朱平安那双清澈无翳的眼,他坚信自已没有看错人,这个人就是天神派下来的拯救已经穷途末路的契丹一族的。
当然这样做风险也是十足的,站在大明的立场来说,辽人比女真人强不了多少去。耶律云的莽撞出手,更象是一场豪赌,成功了自不必说,若是失败了,辽族这么多年来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没有了,甚至还得搭上满桂。
然而朱平安只是深深的看了他几眼,笑得意味深长:“你知道——那能带我去么?”
耶律云震惊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自报家门,这位明朝王爷居然无动于衷,他——是不是没有听清自已是什么意思?
“我——我有条件的。”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是用了多大的勇气,这一点光看满桂快要垂到脚面上的头就可以了。
宋小宝已经听懂了——他一贯如常冷哼了一声:昔年大辽威风八面,铁骑之下,四面八方莫不闻风退避,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也有今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他刚在心里笑了几声,忽然想到岌岌可危的大明,那些笑意瞬间就随风四散了。
笑话人不如人,今日的别人何尝不是当日的自已呢。
“哦,还有条件啊?”朱平安抬起眼看了耶律云一眼,那双眼睛仿佛变成一对火石,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燃起火花来。
耶律云觉得头脑里嗡嗡的,脸已涨红了,可还是硬撑着道:“——我有条件。”
朱平安嘴角的笑容消失:“哦,你想要什么?”
他答应了?耶律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惊喜的抬起了头:“金州是我们辽人世代祖居之地。”
他只说这一句就没有下文了,不过意思大家都听懂了。
如果不是北风刮大很大,天气又很冷,宋小宝很想笑几声来着。都瞅着金州是个事啊——拜托你们别做梦了好不好?金州又不是你们家的,问过人家怒尔哈赤同意了没有啊?
貌似耶律云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象金州就是朱平安一个人说了算一样,他只用眼死死的盯着朱平安,眨都不带眨的。
朱平安看了他一眼:“这事以后再说,先去找黑泉水吧。”
满桂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瞬间就松了,耶律云好象没有听懂,不知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刚准备开口确定,却被满天桂喝住了:“少主,够了。”
满桂这个人一向是惜字如金的,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是,他不开口则已,一旦开口,谁也不能否认其中的份量。
对于耶律云来说更是如此,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老实的不再说什么。只是嘟起来的嘴显得有些孩子气,看起来有些好笑。
“没事,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朱平安挥手止住了满桂,“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黑泉水,金兵已经快打过来了,现在应承什么都没有必要,一切就等打退金兵再说。”
这话才是正解,耶律云本来黯淡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于是一行人做鸟兽散,修城的继续修城去,找东西的自然要去找东西。
至于那个黑泉水是什么,所有人都特别感兴趣。
可是当他们真的看到了,所有的希望瞬间就变成失望。
真的是黑泉啊——雪地上天然形成了一个窝,黑臭而粘稠的液体缓缓的溢出。
这是什么东西——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宋小宝与南宫英雄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傻了眼,倒是苏婉儿伸手沾了一下,眉头想当然的皱了起来。
看了他们这副表情,耶律云有些不安——这明明就是地底冒出来的黑泉水嘛,不过看这些人的表情,怎么好象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他不安的转头看向朱平安,发现后者正半蹲在黑泉边,那脸上表情——嗯,无法形容。
“就是它,没错了。”
朱平安用了手舀起一些,看着它在掌指中缓缓流下,眼底似有火欲燃。
“多谢你啦,小兄弟。”朱平安忽然纵声长笑起来,一把拉起耶律云的手,“有了这个东西,足够让怒尔哈赤那个老东西吃回大亏了。”
耶律云没有防备他来这一手,只觉得自已的手象是被一团火烧着了,烧得他脸都红了。
一个空旷无人的废弃广场里,一脸好奇的耶律云与木无表情的满天桂看着朱平安在那冲天而起滚滚黑烟:“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满桂略尴尬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啊。
从找到黑泉水到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金州城里的居民又多了一件差事,就是不停运黑泉水。
辽东苦寒,家家户户到了冬季都想尽办法御寒。这个黑泉水也能点燃,但是就算是平民也没有几个用,原因无他,这玩意不太好着,就算你点着了,火还没有烟大,还有一股呛人的怪味。
这种人见人弃的东西,真不知那位小王爷要来有什么用?
转眼就两天了,从昨天晚上起一波接着一波的报告,带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要过了今晚上,可以想象潮水一样金兵攻来的景象,战火的阴云再次笼罩到金州城的上空,每个人脸上都是沉重加沉重。
当然他们也有希望——明军手里的神器。平民这么想可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可如果知道的人还这么想,那就是痴呆了。
尤其是朱平安的表现,更是让很多将希望寄予在他身上的人心寒如冰。
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