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微醺,酒意尚憨。
眉目好笑的瞧着对面已然是醉眼迷离的江婉夏,容承烨的心头浮上几分浅浅的无奈和诧异。
——他是猜到了江婉夏的酒量定然不好,但却没有想到,她的酒量会差到这般地步,才不过是两小杯竹叶酿的清酒下肚,她便已然醉倒在那里。
往日里白皙的脸颊因着酒意而浮上多多红云,像初绽的荷花,又像春日里的桃花盛放,醉眼迷离间眼波流转,小巧如樱桃的红唇止不住地上扬,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那如花般绚烂的笑意,从来不曾有所间断。
“容承烨,这是什么酒,味道还真的是不错呢,香气淡淡的,我好喜欢。”
唇角上扬,江婉夏盯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盏半晌,然后伸出手去,便要去拿那白玉酒壶倒酒。
“才两杯就醉成这样,你还敢喝?你若是再喝下去,让你家那个丫鬟瞧见,还不知道要怎么冲我发脾气呢。”
眼明手快的从江婉夏手中夺过酒壶,容承烨顺手递了杯清茶塞到了江婉夏的手中,口中虽是似乎有所抱怨,脸上的浅笑之意,却是一直没有褪去。
“我才没有喝醉,我哪里喝醉了?”
端着茶水嘴硬,江婉夏摇摇晃晃的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向着阁楼栏杆的方向走去,还不忘抬手扬了扬手里的茶杯,对着赶忙也一同站起身来的容承烨,作证似得继续出声,道:
“你瞧,我还知道,你刚刚塞到我手里的是茶水,不是酒,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喝醉了呢?”
“哎,好好好,你没醉,你没醉。”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江婉夏的身旁,容承烨不做多想的便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你当心着点儿,站都站不稳了,还离栏杆这么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下面是荷塘,你确定你自己会游泳,淹不死?”
满心无奈,容承烨生平第一次这般柔着嗓音对人哄劝出声,现下他这副样子若是让见惯了他那张冰块脸的旁人瞧去了,定然会是惊得连下巴都会掉下来。
“游泳?我当然会啊!我不光会游泳,而且游得还很好,比赛的时候,还得过奖呢!容承烨,你该不会忘记了,当初我逃跑的时候想要转移你们的注意力时,还跳进你皇子府里的水泽中,潜水好一阵子呢。”
听到容承烨提起游泳,江婉夏转回头来,笑嘻嘻的对着他出声,却是因着醉酒而有些神思恍惚,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前世还是她穿越而来的大祁王朝。
“你倒是什么都记得清楚,”没想到江婉夏酒醉之时还不忘提起当初的事情,容承烨俊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随即便略有些没好气的,拉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按回了软榻之上。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游泳?老老实实地给我坐在这里,我去叫人给你要点醒酒的汤水来。”
话音方落,容承烨便向着楼梯的方向转过身子,打算唤含烟一声,让她送上来些醒酒的汤水,却是不想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完整的一步,自己的衣袖,便被谁用力的扯住。
低头去看,攥着自己衣袖的,正是江婉夏那白皙如玉、似若无骨的纤细小手。
“容承烨,你要去哪里呀?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所以打算丢下我?就好像爸爸妈妈一样,他们,他们谁都不愿意要我,一个一个的都走掉了。”
醉眼迷离的歪着头,江婉夏说着说着,嗓音里却染上了几分哽咽,先前还一直笑眯眯的脸庞上,也攀上了许多委屈的神色,甚至于容承烨瞧得仔细,已然是看到了她那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眶。
胸口顿时微微有些刺痛。
容承烨看着满脸委屈的江婉夏,忽然觉得,从前她说过的那些要与江家彻底断绝关系的绝决话语,虽然是真的不假,然而,江家毕竟是她自己的家,江道行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其实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就好像自己这般,那个深埋于心中的秘密,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刺痛着自己那看似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的心。
“我不是要走,我只是去给你要些醒酒的汤水,你乖乖地在这里坐着,我马上就回来,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更没有嫌弃你。”
第一次这般柔软了嗓音,容承烨蹲下身子,抬手安抚似得拍了拍江婉夏的头顶,轻声的哄劝出声。
“我不管,你骗我,你们当初都是这么说的,什么过阵子就回来接我,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酒劲儿愈发的浓重,更加分不清前世与今生的江婉夏,听到容承烨那软着嗓音的哄劝,抽了抽鼻子,竟然是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随即,没有等来容承烨回答和保证的她,似是冲着自己发脾气一般的,猛地松开了攥着容承烨衣袖的手,赌气却又倔强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颤抖着双唇,猛地推了近旁的容承烨一把,道:
“你走,你走,你走,我就知道,你们都不会要我,你们都是骗子,永远只会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地方江婉夏这忽然而来的举动,容承烨被她推得身形有些不稳,一个趔趄,便也跌坐在身后的竹木地板上。
“好了,那我不走了行不行?一下都不走了行不行?”
看着江婉夏那强忍着泪水却还是流淌个不停的模样,容承烨心中的刺痛之意愈发的强烈,从地上坐起身来,他挨过去坐在江婉夏的身边,将左手递到她的掌心中,轻柔着嗓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