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坠山下的瀚土城军团的军营当中永远不会缺少欢声笑语——哪怕是在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血战之后,一片灯火通明的军营帐篷之间依然充斥着烤肉和黑面包,还有黄油啤酒的香味,围坐在篝火堆旁的大头兵和骑士们尽情的享受着每一个夜晚,就像是他们人生当中最后一个夜晚一样。
不论是身份高贵的骑士,农夫出身的士兵,还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雇佣军……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活下来,所有人上了战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所以他们才会加紧一切机会,享受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
但是今晚不同……当象征着一天的太阳终于落山之后,遍布整个鹰坠山的军营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整整数万人仿佛都中了某种可怕的诅咒一样,沉默着一声不吭。百夫长再没有喝骂士兵们,抱着木头饭碗的士兵不停的吃着搅成酱的土豆泥配汤,啃着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坐在篝火堆前面发呆。
三天后决战,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对于整个瀚土城军团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从每一个百夫长到所有的将领和骑士们,都无数次的设想着这些该死的野蛮人究竟会如何发起总攻。而当这个时间真正到了眼前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开口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么比未知更可怕,恐怕也只有“等待”这个词汇比较合适去形容了——焦躁、不安、烦闷、提心吊胆……而这些种种的负面情绪随着时间的延续到达最后关头的时候,就会上升到顶峰。
格林·特恩和所有的军团长们也曾经想过办法解决这一局面,但根本是白费力气——因为就连他们自己也同样紧张,甚至比这些士兵们更紧张,因为他们身上承担的责任和使命,比士兵们要沉重得多。
一双双眼睛,望向远处黑夜之中的鹰坠山顶峰——烈焰苍鹰旗就飘扬在那里,虽然黑夜帷幕重重,但所有人依然能看得到。看得到那面还在飘扬着的旗帜。
当那面旗帜落下的时候,就是整个瀚土城军团,数万精锐全军覆没,整个瀚土沦为苍狼氏族狩猎场和屠宰场的时候。他们的家人,亲戚,同胞……生活在瀚土的几十万都灵人,都会惨遭蹂躏,在生不如死的地狱里受尽折磨。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奇迹。等待着光辉十字显灵的那一刻,能够让他们在这面旗帜下打败三十万大军的苍狼氏族。
整整一个月的血战,翎羽军团的惨败让所有人明白他们如今的敌人有多么可怕,也清楚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敌人始终没有真正倾尽全力——三十万敌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近整个瀚土半数的都灵总人口,意味着他们是在和整个瀚土的战争部落血战,而且是数百年来最最强大的战争部落!
……深夜的鹰坠山,令人有种如坠星河的错觉。仿佛只要抬起头,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星辰伸手就能触碰得到。站在这夜幕之中的爱德华·威特伍德面色冰冷的凝视着远处的鹰坠山身后血十字纹章大氅。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耳畔还能听到燕尾旗猎猎作响的声音。
那是战旗军团和铁壁军团的军旗。
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军团会议之后,整个瀚土城军团被一分为三,从原本的一个整体变成了三个区域。爱德华负责统领战旗和铁壁两个军团,监视和提防左翼的阵线;而作为首席副将的格林·特恩带着三个军团肩负右翼。
至于小王子安森,则是带着两个军团担任正面的防御任务——这份安排是经过了整整三天的详细讨论之后,才得出来的最后结果,也是最最万无一失的方案了。
整个鹰坠山的地形就决定了如果从正面进攻,敌人的兵力绝不可能超过两万,因此大幅度削减了正面的防御力量。并且收缩兵力,利用壕沟和围墙抵御敌人的进攻——而敌人已经不止一次的向军团的左翼阵线发起过进攻,以阿斯瑞尔的性格如果他再想要发动突袭的话绝对不会选择这边。
只有鹰坠山右翼,迄今为止始终都处在相当的安全的状态。简直就像是对方在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他下一次的进攻会从这里发起一样,格林·特恩当然会提高警惕,把更多的兵力布置在那边。
真的会是那样吗?嘴角扬起一丝调侃的笑意,爱德华忍不住这样想道——那个阿斯瑞尔,真的会像格林·特恩预料的一模一样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联想起之前小女仆安洁拉所看到的场景。爱德华就越有这种预感——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来,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并不是因为无聊的好奇心,而是爱德华真的猜不到阿斯瑞尔究竟打算用什么手段——即便他能够让几百人,上千人翻越铁峭山又能如何,对战局根本毫无影响,他还是要把兵力投入到战场上才行,否则就是有一百万人也没用。
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寒意,但是整个军营内却没有一个士兵躲回帐篷里休息,聚拢在篝火堆和围墙后面,穿戴整齐,手中紧紧攥着长矛和盾牌。全副武装的铁壁军团军团长,这个有些上了岁数的老爵士步伐稳健的走到爱德华的身后,同样是沉默不言。
“您猜他们究竟是明天早晨才会发动进攻呢……”爱德华头也不回,语气平静的问道:“还是说就在下一秒?”
“不知道。”老爵士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害怕似的攥紧了剑柄,鼓足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