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悦手忙脚乱地扶好摊子，又把上面翻得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摆好。
幸亏之前已经卖得不少，这会儿撒出来些损失也不大，饶是如此，方才险些被炭火烫伤的经历也叫她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柏以文自己失神之下闯的祸，该担责就担责，没仗势欺人的意思，这会儿见小摊的摊贩手忙脚轮的颇为狼狈，先是一手帮忙扶住摇摇晃晃又快掉落下来的一次性碗筷，一边出声询问。
“啊？”殷悦忙着整理还没顾得上发火，这会儿被人冷不丁的一问，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等她瞧清楚面前这人是谁，好不容易燃起的火星子又整个被冻住了。
“怎么又是你！”
柏以文也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反应就是认真打量了下面前的年轻女孩，附带回忆近日见过的各色人等。
难道这人自己之前见过？
一般来说，就算杨荟桦这样家里开酒店的，接触三教九流的人多了去，也不至于认识一个卖早点的小摊贩吧？
柏以文不确定地再认真查看了下推车上的东西——白粥、格式咸菜、卤蛋、咸鸭蛋、还有乘着花卷馒头的蒸笼，是再寻常不过的早点小贩配置了。
殷悦见面前这人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样子，心中失落之余倒也松了口气。
她不是因为柏以文没记住她不开心，而是感叹才不到半月时间自己的境遇落差之大，当初还好些的时候就不显眼，现在的模样，恐怕更是扔人堆里就找不出来了。
只是认不出来也好，万一他还记得自己说是殷家小姐那一段，估计更得笑话她了。
哪有会在清早出摊卖早点的殷家小姐呢？
柏以文没想起来她是谁，琢磨着也许是对方认错人了，未免尴尬，假作没听到她那句，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殷悦连连摆手，忘记了刚才擦过小车，手里还抓着汁水淋漓的帕子，那么一摆手，险些甩了柏以文一身。
这下子更尴尬了，殷悦差点闹了个大红脸，落在柏以文眼里，似乎落实了对方方才认错人的猜测，这会儿怕是她自己也认出区别来才会如此。
清早出摊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刚才那一下子多少也造成了些损失，所以哪怕殷悦自己都说了没大碍，柏以文依然掏了钱包出来。
“刚才撒掉的那些算我当早餐吃掉的，”他边说边把一张一百的粉红钞票塞殷悦手里，嘴上还道:“我自己开车不小心，换了交警在估计还得扣分，你这是提醒我帮我省事了。”
殷悦原本是想推辞的，但人家提前就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诚意给的足足，加之她晓得以这人的财力一百块也算不得什么，多折腾反倒显得矫情。
“好吧，就当我替交警收钱让你买个教训！”
殷悦把钱装进口袋里，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
冬日清晨的阳光还不刺眼，冬末时分还带着点融融的暖意，迎合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灿烂的笑脸，柏以文觉得胸口难得有了那么点熨帖的热气蒸腾。
而且，再仔细看看的话，眼前的女孩子似乎的确有几分眼熟，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他还没想出个结果，殷悦已经预备跟他挥手道别了。
今天准备的东西剩下来的虽然不多，但推到下一个街口去还是能卖上几十块钱，如果连茶叶蛋之类的都卖掉的话，运气好能上三位数。
那么就够明天的成本，今天之前挣得都能算利润！
想到这儿，殷悦迫不及待的就想走，完全没留意柏以文看她的目光和之前不同。
“今天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开车小心，我先走啦！”
等柏以文回过神来也冲她挥手时，殷悦只剩下个背影，人也走出去五六米远了。
推着车贩卖货物的小贩，因为常年的辛苦和方便用力的习惯，脊背难免有几分佝偻。
而殷悦的背影则不然，她一直保持着脊梁挺直，带着健康的向内弯曲的弧度，双手抬起平举在前，握成拳状抓住推车把手。
若不是一身打扮太过写实，简直像台上推出展示商品的模特。
不对，模特的话，步伐和身姿会显得再轻浮些，眼前的背影明显更为高贵。
高贵？
这个词用在早餐小贩的身上连柏以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但不知为何，方才脑海里竟然真的现出了那么一个词。
等等……
刚刚他还想到了什么？
模特？
他想起来她是谁了！
只是满打满算才半个月没见，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
商务模特再怎么说从良，洗尽铅华，也没有到摆摊卖早点的程度吧？
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殷悦偶尔在生意不好的时候也会问自己，但生意一忙，她又全然顾不得了。比起那些已经决定要放下的过去，那些现如今还完全不是对手的敌人，眼下要如何生活下去更加重要，趁着还没开学挣到下个学期的生活费更加重要。
幸好啊，学费是一学年交一次，上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已经结清了一年的，这个学期结束就毕业了。
殷悦苦中作乐的想，要是换了前两年萧华就来这一手，她估计只能转系。艺术类专业一年快十万的学费可不是靠她推个早餐车就能挣出来的。
这么一想的话，那个被她唤了二十年父亲的男人，在教育问题上对她也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