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边嘟囔,一边还是由着兰香搀扶着,往炕上稍坐。
康熙站在次间门口,他看着这一幕的目光幽深,面上却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梁九功连头都不敢抬,蹑手蹑脚地上前,轻轻将披风裹在康熙身上,退开两步,又看着康熙□□的脚发愁。
他现在连呼吸都恐怕惊动康熙,哪里敢开口劝他穿鞋着靴?最终只选择了捧着一个手炉子,蹲在康熙脚边,不远不近地给他暖着。
全程不敢发生丁点声响。
康熙也好像就真的不知道似的。
他沉默站着,直到贾娇娇被搀扶着往外走、坐上暖轿往小佛堂去,他都不说也不动,就只是默默站着。
十一月的天,傍晚才又下了一场雪。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龙忽的一下子又烧得太猛了些的关系,包括梁九功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汗湿重衣。
许久之后,康熙终于开口,梁九功差点没立刻反应过来:
“主子是说兰香?”
康熙点头:
“是了,兰香,朕瞧着,你们令主子倒是颇为倚重她?对朕都没这么……”
后半句他的声音很低,或许除了梁九功再没有谁能听到,梁九功却只恨自己听得太清楚了。
但不管窥见了主子多少个不为人知的侧面,不管如何为此战战兢兢,梁九功只能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康熙的问题上:
“主子大概不记得了,兰香姑姑原是您跟前儿侍奉茶水的大宫女,不过她素来沉默稳重,并不往前头来……
后来,也就是令主子才进宫那会子,崔嬷嬷得了吩咐,特意往令主子身份调的那几个稳重又本分的人中,就恰好有她一个。
原本这兰香也还显不出来,但后来其他三个香都陆续出了宫,只有她一人宁可自梳当姑姑、当嬷嬷继续服侍令主子,又是顾谙达确认过的忠心,渐渐地就不与别个相同了……”
康熙盘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碗□□,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梁九功只管弓着身厚着,果然又过了一会,康熙便开口:
“她为什么不肯出宫嫁人?这出了宫嫁过人又回来给主子当嬷嬷的,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梁九功垂着手:
“这个事,奴婢倒恰巧听说过,只也不知道真不真:
兰香原本是家里的嫡长女,元配嫡妻所出,只她额捏生下她没两年就没了,她阿玛不久又娶了一房,还是她母族的女孩儿,大抵也是指望继妻能善待长女的意思。
那继室开始时确实还不错,对兰香不说十分慈爱,倒也周到,但等她生下女儿,却又不同了……
兰香听说很是吃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头,后来进宫了才好些,可就算这样,她原本也一心巴望着年纪到了好出宫的——
她郭罗玛嬷在临终前,与她阿玛协商,为她定了一门亲,乃是她姨妈家的表哥。
可没成想就在兰香服侍令主子的第三年,她那表哥就从马上摔下来没了,后来又听说那继室想将她定给另一位姨妈家的表哥,兰香就索性求了令主子,自梳留了宫……”
康熙“嗯”了一声:
“竟是个望门寡的晦气人,亏娇娇宠信得和什么似的!”
梁九功垂着手、弓着身,只当自己就是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