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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六王府入宫的过程,南宫九一路上可谓是走得异常的顺利。
可此时此刻,这一路走得越是顺利,南宫九一颗心也就越是下沉。
她倒是希望此刻临天曜召见她是偷偷所为,纵是太子派人前来处处阻挠也是好的,那至少证明,宫中情形并没有随太子所盼。
只眼下,结果已然是显而易见……
马车不急不缓,一路行到宫门口。
南宫九一下马车,便有一名宫人上前来迎。这宫人有些面生,年岁也不算大,对南宫九倒也还算恭敬,只轻言了一句‘六王妃请’,便率先在前头引起路来。
一路行进的方向倒确实是通往承乾殿的,只这一路上,过往宫人宮婢却甚少。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从前她来皇宫,总也只觉得明朗热闹,但此时此刻,却莫名觉得清寂阴冷……
跟在那小宫人后头走了半晌,一路上南宫九又强行使治愈力激发体力。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睡好了,又刚刚生下孩子,着实是累得慌。
离承乾殿又近了些,宫人婢女还是没几个,不过四下守卫巡防的士兵倒是多出了不少。
远远的,南宫九一眼便瞧见承乾殿殿门前站了个背影有些佝偻的老宫人。
初见得那一道人影时,南宫九是略有些意外的。
承乾宫周遭不见婢女宫人随侍,却弄了这么个老头儿站着,究竟是意欲何为?
心中本是十分疑惑,只待南宫九慢慢走近了,方才大吃一惊。
这老宫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前临天曜御前随侍的老公公福全,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在宫中现面,此刻却倏然出现在承乾殿外,还一副憔悴万分,苍老至极的模样,着实是十分古怪。
老人家大约是眼花,见着南宫九的影子,眯着眼睛瞧了她半晌,终是颤颤巍巍道:“王妃来了……”
福全一说话,四下一阵风吹来,瞬时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瑟瑟作响。
然,从前,这位老公公站在临天曜身边时,身材是微微有些发福的,说话做事也十分利索,对于揣摩圣意更是有一手。只现如今,若非是轮廓犹在,南宫九是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骨嶙峋老目昏花,吐字不清的老头儿,竟然就是曾经陛下面前的大红人……
不过,他还认得她是临渊的王妃,那也算不得糊涂。
“见过福全公公……”福全从前待她也还算温良,南宫九倒也并不算讨厌他,此刻只朝她微微福了福身,未料得他却突然老泪纵横起来。
“王妃快进去悄悄陛下吧!只怕迟了,就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了……”方才言及不过四个字,福全却已是一副颤颤巍巍迟钝愚拙的模样,只此刻提及临天曜,他一双老目中竟是布满了血丝,其中满是心痛味道。
然而,相比于去看福全的神色,南宫九对他所说的话则更为意外一些。
“公公说什么?”下意识开口相询,却只换得对面老者涩然一笑。
轻叹一声,福全大约是嗅到南宫九身上未有褪去的血腥气息,终是摇了摇头。
“夜里风凉,王妃还是进去说话吧!进去了,王妃自会明白老奴的意思……”
随着老公公话音落下,南宫九心中骤然升起一抹不详预感。
伸手推开殿门,承乾殿内一股药香迎面扑来。
承乾殿还是从前的承乾殿,富丽堂皇,精丝黄幔,自家公公常坐的那把椅子上,金龙依旧绕得威严富贵,一切都好似如常。
兴许是地上铺了地摊的缘故,殿内很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四下并未有见到一个人影。
放在从前,她从外头进殿,必然要先见得宫装婢女不下十人,个个年轻貌美姿态端庄。像今日这样静默空旷,倒还是头一回。
正有些奇怪,不远处内室中却传来一阵咳嗽声。
南宫九被这咳嗽声弄得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声源处走,却只听得不远处屏风之后传来窸窣的响声。
内室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四下空旷得令人心惊。
“水……水……”屏风之后,沙哑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南宫九虽不算聪慧,却对这个声音记得十分清楚。
要水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家公公……
绕过屏风,南宫九迅速斟了杯茶,紧跟着直奔**边。
临天曜就躺在**上,发色皆白,凌乱干枯,脸上更是没有半两肉,一张脸白中泛黄,黄中还泛了些灰,看起来竟似已然垂暮,阳寿将尽。
要水的功夫,临天曜倒是未有醒过来,只有干枯的唇畔轻颤,以及鼻翼间清浅的煽动证明他还活着。
南宫九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却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扶**上的人。
临天曜如今很瘦,她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扶了起来,端起手中茶盏,她将水送到他唇边。
大约是许久未有进水了,他初触到水时气息急了急,只当南宫九微微抬了茶盏,却发现茶水根本就喂不进去。
心中大惊,这个时候她怀中的人却慢慢张开了双眼。
不同于以往的精神矍铄,临天曜此刻的目色不大澄澈,带了些浑浊的感觉,也没什么精神,好容易才聚出些焦距,真真是有气无力。
“阿珍……”低喃一声,他唇际慢慢扬起,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满足和欣喜。
只不过,这样的满足和欣喜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家公公大约是终于看清**边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唇际的满足和欣喜变作了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