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刀,这里,到这里,切开,别深,也别浅。”李兮声音慢弱,却清晰,小蓝拿起刀却犹豫了,“小姐,我手劲大,万一……”
“我来!”陆离伸手去接银刀,帐蓬门口,乌达也呼的站起来道。
“还是我来,我杀人杀的多,剥过人皮,我心里有数。”乌达看着陆离,陆离眼睛微眯,从眼角往下斜着他,‘哼’了一声,一边在白芷端上来的药水里洗手,一边看着小蓝问道:“从前小兮给别人开腹,你拿着那个东西止血,不用小兮指点,你也知道从哪儿夹住止血?”
小蓝点头。
“那就好。”陆离洗好手,白芷用药纱从他手腕一直缠到胳膊肘。
翠花端着盅浓参汤,又喂了李兮几勺,陆离低头看着她,她每喝一口,他的心就舒开一点点,他还尽快,在她清醒时,按照她的方法,把她的伤口处理了,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她一定要活下来!
白芷药纱缠的极快,小蓝看着陆离拿起那把银刀,深吸了口气示意他:“我准备好了!”
“嗯。”陆离应了一声,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看着他的李兮,“小兮,我开始了,你要是痛……”李兮垂了垂眼皮,能不说话,她不想说话,她累的连思维都觉得太过沉重。
陆离呼了口气,手起刀落,把李兮将才划了一道的地方切开。
“拉开,让开,我看。”李兮用力抬头,白芷急忙扑上去托住她的头,陆离听明白了李兮的意思,两只手却抖的厉害,她让他把她的伤口拉开,她是活生生的!她得痛成什么样?他怎么下得去手?
“快点!你这个蠢货!”乌达站在那一片发黄的药纱外,急的冲抖着手的陆离泼口大骂。
陆离咬牙将李兮腹部的刀口分开,李兮低头看着腹腔内,指令短而清晰,“把淤血清出去,那边,提起,放下,慢一点,好,往左……”
帐蓬静的只有李兮低弱的声音。
“……好了,缝上吧。”再一次的失血和痛到麻木的虚弱,李兮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浮,脑子里一阵接一阵眩晕,眼睛也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陆离,我……不知道……好了……我,撑……不住……了,累,我……睡了……对不……起……”
她累极了,不是她不想再撑,是她撑不住了,不是她坚强,是她撑不住了,她要睡了。她放弃了。
李兮心神一松,立刻就晕迷过去。
“小兮!”陆离一声惊恐之极的大叫,抬手就要去抱李兮,小蓝‘啪’一钳子砸在他头上,“叫什么?小姐叫你把伤口缝上你没听到啊?”
“小兮!小兮……”陆离挨了小蓝一钳子,眼泪夺眶而出,小兮死了吗?
“不准掉眼泪!把头扭过过,眼泪最脏了!白芷,给他擦脸!小姐让你缝伤口!小姐活着缝好伤口的人,一个都没死!”小蓝看样子气极了,挥着银钳子,看样子恨不能把陆离脑袋敲破。
“好!”陆离退后半步,站的笔直,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拧着头一再看李兮看起来全无生机的脸,目光只盯在李兮腹部那处伤口,接过小蓝递上的银针和线,双手稳定,纹丝不乱,一针针将伤口缝缀起来。
他看她缝合过不止一次,他知道怎么缝。
夜半,重新收拾的纤尘不染的帐蓬里放着炭盆,陆离端坐在李兮床前地毡上,不眨眼的看着她,仿佛一尊白玉雕出来的石头人。
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听到她说话,听到她笑,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还能不能有她。
陆离眼眶一阵酸涩。
他头一眼看到她……他头一眼看到她时,肯定不是她给大哥诊了脉,捻着手指闻着,气神神闲的判断大哥的病情,可他想不起她之前的样子,他对她的印象,就是从她诊脉开始,他是那么的震惊,她年纪那么小,那么娇弱,那么美好,却又那么强大,她的医术,那么强大。
她不知道她的医术是多么惊世骇俗,她在的那个小镇更不知道,他确定她是真正的不知道,是好多好多天之后的事了。
陆离慢慢伸出手,轻轻抚着李兮的脸颊,凉凉的,象令人心悸的夜色。
他邀请她一同进京,他说他是有谋划的,他要让她去治华贵妃,他心底知道,那些都是借口,他就是想带上她,和她一起,他放心他不在太原城时,太原城的她,他放不下心,他知道她所有的聪慧都医术,在那些格物致志上,唯独不在人心上,他不在,谁保护她呢?
她是个真正的医家,象青史留名的那些名医神医一样的医家,她比他们更好。
他却没能护住她!
陆离头抵在床沿上,眼泪一滴滴往下落。
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她。
在抚远镇时……不不不!离开京城时,他偷偷带她离开京城时,那时候,他就该下了决心,带着她回去梁地,是他顾忌太多,想的太多,要的太多!
他的野心害了她。
“小兮,你一定要撑过来,要好好儿的。”陆离抬头看着李兮,低低念叨。他从来没想过没有她会怎么样,从前从来没想过,现在他绝不会想,以后,他也不愿意想,他在,她就在,她在,他也在。
“她肯定没事。”蜷成一团蹲在帐蓬门口的乌达,扭头看着陆离,极其生硬的安慰道。
陆离一个愣神,扭头看向蹲在帐蓬门口的乌达,仿佛刚刚发觉他也在帐蓬里,他确实刚刚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