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兮咬着杯沿,靠在几个松软的大靠枕上,看着窗外发呆。
佚先生的话象所有的真话、实话一样,听的她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不说人心善变,如果她没有医术,或者说医术没好到惊世骇俗的地步,这具身体没有这样的尊贵身世,他会娶她吗?会象现在这么待她么?
世事真的不能想的太多太透彻。
佚先生说的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天底下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啊!
“白英,你去请佚先生来一趟,现在就来。”李兮转头吩咐白英,侧着半边身坐在炕沿上的白英两眼空洞的不知道看向哪里,一动没动。
“白英!”李兮将声音提高了些,心里的忧虑又浓了一丝,最近,白英这么双目空洞的时候越来越频繁了,一会儿得好好问问小蓝和白芷怎么回事。
“噢!”李兮又叫了一声,白英才受惊般仓皇应诺,李兮温声吩咐了,白英飞快缠好手里的针线,冲了出去。
李兮眉头紧蹙,从镇宁府启程的时候,白英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么?现在看,怎么好象反倒比在镇宁府时还不如了?
佚先生来的很快,李兮垂着眼帘,“是医馆的事,开是要开的,不过我改了主意,不想用现在这间绸缎铺子了,麻烦先生四处看看,另寻一处地方开医馆,不用太繁华热闹的地方,地方大点,能清静点最好。”
佚先生愕然看着李兮,头点的倒非常爽快,“姑娘放心,原来的铺子不好?”佚先生好奇心重,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
“不合适。”李兮垂着眼帘,一来确实不合适,那间铺子前面的街道太繁华,二来,这医馆是她的,她现在不想用他选定的医馆。
佚先生一根眉毛挑的老高,半晌才一点点落下,仰头看屋顶,似有似无的笑了一声,“姑娘放心,医馆的事,我已经有几处合适的地方了,一会儿就让人送舆图指给姑娘看。”
和牛耳胡同隔了一条街的牛尾胡同第一个大门,是一处大杂院,东家付婆子也住在大杂院里,在西南角圈了三间东屋两间厢房自己做,其实七八间房子,租了六七户人家。
付婆子是这半个南城出了名的好稳婆,凭着一手接生本事,从刚分家那会儿的一穷二白到现在置下这处大杂院,不但自己住还能往外赁,是公认有本事会过日子的好手。
如今,一子两女中,两个闺女早就嫁了人,儿子媳妇儿刚生了个白胖孙女儿,手头也有了三五十两的积蓄,正是顺心舒畅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了。
付婆子抱着小孙女儿站在院子里,哄小孙女儿哄的心不在焉。
早知道,那天在羊耳胡同口的聚会她就不去了……唉!就是不去也逃不掉!付婆子沉沉叹了口气,老洪婆子那天就没去,不一样被叫过去派差使回话!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付婆子想着那个神仙一样的‘老子’,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羊角胡同那天,她就吓坏了,那天在的几十个人的阴私事儿,就没他不知道的!就那么当着众人的事,哑着声音往外说……
付婆子现在一想,腿还有点软,得亏自己胆子小,从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也没能让他放过她,那天城东的闪婆子没办他的差使……付婆子闭了闭眼睛,闪婆子当场被打断了腿,骨头从肉里刺出来……
付婆子又连打了几个寒噤,那个‘老子’净让她们打听人家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事儿,他想干什么?唉!用这样的手段,打听这样的事儿,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这可怎么办?要不……报官?
付婆子正想的出神,赁住在东边一间厢房里的米娘子笑着和她招呼,“付阿婆想什么呢?囡囡对着风口呢。”
“噢!”付婆子一个机灵,“没事没事……唉哟,可不是!是我糊涂了。”付婆子急忙抱着孙女儿往背风处站站,见米娘子手里托着瓦钵往最东头倒座间去,忍不住皱了眉,“老蒋家媳妇儿还没好?前儿不是有人送了好些东西?又是绸缎又是铜钱的,没去请个大夫看看?”
付婆子一边说,一边抱着孙女儿往外走。
“病去如抽丝,蒋家娘子又是月子里病倒的,哪能那么快。”米娘子一边答,一边托着瓦钵进了倒座间。
付婆子离倒座间七八步远,就不再往前,她抱着孙女儿呢,就算没抱着孙女儿,她不愿意到那屋里沾病气,这年头,吃药看病比什么都贵!
“蒋家阿婆,你媳妇儿快好了吧?我前儿跟你说的事,你跟你媳妇儿商量没有?”付婆子站在门口冲屋里喊话,头发蓬乱,带着些仓皇的蒋婆子从帘子探出头,一脸尴尬难为的笑比哭还难看,“狗蛋儿他娘还病着,狗蛋儿还没断奶,您能不能跟人家商量商量,缓一……”
“我跟你说了,人家就是年底忙,想赶着年前典一个娘姨使唤,这才开出这个价,你也知道,这个价都能典个识几个字的黄花大闺女了,咱们一个院子里住着,这样的好买卖,是我硬生生拦下来给你留着的,过了这个村,可真没那个店,哪还能等?”付婆子一脸无奈,好生意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蒋家阿婆脸上的仓皇更浓,“这事得亏您……得亏您……我跟狗蛋儿她娘商量商量……晚上……明儿个,就给您回话。”
昏暗潮湿的倒座间里,狗蛋儿的娘端着米娘子递过来的猪蹄汤,看着睡在自己身边、不时砸吧几下嘴儿的儿子,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