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敞开的门,忽的“吱呀”一声。( 千千)
众人都瞧着王遮山,却无人开口。
屠风扬到底能不能再次醒来,没有人知道。
王遮山凝重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沉叹了口气,道:“但说无妨。”
“遮山兄……”玄阙只好起身,来到王遮山面前,宽慰道:“屠大爷的病,非要花时间不可……”
孟庆丰皱眉不语,慢慢放下手中茶盅,面色忧虑。
倘若把一切交给时间,有时便只是自欺欺人。
青夫人向来疏离淡漠的面孔,亦陡然流过一阵怅惘。
将近一年治疗调养,却依然收效甚微,屠风扬虽然渐渐恢复气色,却依然神思不清,不闻周遭。
有时候,青夫人会情不自禁想,或许永远都不能清醒过来,对屠风扬是件好事。
盐路风霜二十余载,屠风扬早已筋疲力尽,却从来不敢休憩分毫。只因那争霸江湖,从不给人喘息片刻的机会。
你若退后一分,便立刻有人上前十步,将你逼向绝路死巷。
如今,失去知觉的屠风扬,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对他来说,或许是幸运。
青夫人敛眉沉思,全然没有留意眼前情境。
王遮山瞧了眼玄阙,又将目光挪回到孟庆丰脸上,急切期盼的神色,令孟庆丰不忍开口。
“遮山兄……”玄阙继续道:“你要相信师父的医术……”
“我信……”王遮山苦涩地点了点头,嘶声道:“我只是……”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孟庆丰对屠风扬,必然是倾心尽力,他还能说什么?
孟庆丰沉吟片刻,忽然道:“不如今晚先这样,都歇息罢?”
王遮山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从进入白园到现在,众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关于屠风扬的话题,自然为的是让王遮山少伤神。
青夫人点了点头,道:“遮山走了这一路,也累了,还是早点歇息罢!你师父……”她迟疑了一下,道:“也吃过药睡下了……”
王遮山感激地点了点头,勉强一笑,眼睛疲倦而灰暗。他缓缓起身,拜别众人,随着丫鬟,暂且在白园住了下来。
紫州的夜晚,寂静非常。寥落月光,从容映亮满园重叠的花丛,也映亮了午夜缓缓升起的白雾。
那些雾气,浅白迷蒙,细密交织,渐渐笼罩整个庭院。
月光透过青白窗纸,朦胧落在地板上,光束中跳跃荡漾尘埃,忽浓忽淡。
王遮山愁思万千,完全睡不能入眠。夜深露重,他辗转翻身了大半个夜晚,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几束青白冷光之上,盯着其间悬浮尘埃,方才神思稍稳。
尘埃。
青色光束中,尘埃浮在半空,忽而轻轻触碰彼此,忽而又分散开来;有时飘在上,有时沉在下。
青色的,不知是月光,还是窗纸滤过的光色,那么冷却又那么浑浊。
不知道是光本身浑浊,还是尘埃浑浊了光。
此时此刻,屠风扬就静静躺在白园的某间屋内,宛若超脱了轮回。
江湖啊!
王遮山盯着那些尘埃,那一束束烟凄凄的冰冷光柱,心中忽然深深叹息,疲倦不堪,双目几近泫然。
师父啊!
他忽然双手掩面,紧紧敛眉,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逃避。
见过了屠风扬,人生依然于江湖飘荡,他还是要重入红雪关。
在这之前,要帮凝蝶完成心愿。
他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虚空中左晃右荡的心,方才略微靠岸,找到一个方向。
无论如何,他要帮凝蝶找到紫雪。
想到这些,他缓缓放下了手,双目微阖,似乎有了一丝倦意。
白园中,冷雾凄凄。
一个玲珑身影正兀自端立于幽香木槿花丛中,仰望着远天冷月。
月光涣散,整整铺满一方天,星光暗淡,颗颗欲坠。
园中一切,镀上了一层淡青冷色,泛着寒光。
春将尽,深谷中的紫州,却依然弥漫料峭寒意。
寂寥身影,正是凝蝶,她记挂紫雪安危,彻夜不能入眠,愁思不解,只好穿戴整齐,于园中漫步,以排解哀愁。
冷月下,千丝万缕的牵挂与惆怅盘结于凝蝶心中,令她无法安宁。
忽然,她双目一闪,陡然腾空起身,越过白园的重叠青瓦,飞掠而出。
白园外,花香寥落,落英飞舞。
凝蝶双脚轻灵落地,四下寻找来时小舟。然而,她沿着湖畔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看到船的影子。
她踮脚望向开阔湖面,见对岸尽是树影重重叠叠,于清风月晕间轻轻摇摆。
这仿佛是一段不太遥远的距离,她仔细打量一番,遂一咬牙,对着彼岸,飞掠而去。
此时此刻,湖中央,一只轻舟却正安静泊于水面,暗淡月色中,似有一人躺在舟内,仰面望向辽阔天空。
忽然,湖面荡漾,船身陡然一晃,阵阵涟漪散开。
船中人猛然坐了起来,向船侧望去。
夜色空蒙,冷雾飞溅。
一个轻灵剪影,被月光衬得纤细修长,剪影般于清风中飞动,两腿摇摆,擦着清凌凌的湖面,急速飞掠而去,惊起满湖水花,如细雨落在船中人脸上。
船中人霍然起身,双足轻轻一点,轻舟摇晃,人已经腾空而去,追着那轻灵迅捷的身影,一路贴着幽蓝湖面,往对岸飞去。
紫州对岸,正是落英堆叠,凝蝶一脚落在上面,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