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人抬的竹椅,衬着轻软的鹅绒垫子,将丘羽羽送上了山。
陆花儿一身红衣,头上错落斜插着几只镶着如水翠玉的黄金步摇,正坐在敞亮的花厅里等着,手中端着盅上好的黄山云雾。
陆家子弟,均垂手肃立两侧,大气不敢喘一声。一向不参与阁中事务的陆岩柯,居然也站在花厅一脚,高大身躯看上去有些疲倦,身边的陆岩枫,银抹额和银锁白光闪亮,却点不亮他严肃面容。两只晶亮眼睛,正轻蔑地望着陆花儿。名叫绿云的绿衫婢女也赫然在列,腰后别着那根刺眼的银丝鞭子,杏眼怒视,正咬着朱红的嘴唇。
四个壮汉将丘羽羽和竹椅一起放在花厅中央,就赶紧躬身退了出去。丘羽羽的腿还没有好,所以她只能被抬上来,坐着接受讯问。
高坐上的陆花儿,面色青白,两颊不见胭脂色,只见眼中怒气,寒光阵阵。她大步快行,已经走到丘羽羽面前,怒问道:“你不老实待着,跟踪绿云干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趁早说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话间,又大氅一展,重新坐回太师椅,气势汹汹,寒怒荡漾。在场的人,无不沁出一身冷汗。只有陆岩枫,悠闲却冰冷地斜睨着她。
陆岩柯虽面无表情,却暗地里瞟了眼丘羽羽,神色中铺展一阵焦灼。
“我……”丘羽羽迟疑了一下,快速而隐秘地瞧了陆岩柯一眼。陆岩柯脸一白,眉一敛,眼神动了动,分明向她示意,要她按计划的说。
可是丘羽羽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这可急坏了陆岩柯,他正要冲出去,身边的陆岩枫早已使大力,狠狠抓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等一等。”
陆花儿却已跳起来,盯着丘羽羽,眼睛瞬也不瞬,怒斥:“你这个鬼头鬼脑的死丫头,想必也看出来绿云不是一般婢女,想跟着她找谁?”
丘羽羽吃了一惊,难怪一个婢女能随身别着根鞭子。
陆岩柯却焦急万分,悄悄望了望丘羽羽,盼她开口。
绿云确实不是一般的婢女,她是露霜阁五个最高等的丫鬟之首。
这五个丫鬟平日里,只专门伺候陆夫人,各个武功高强,位分在刀师之上,从来不作一般使唤。
这次是陆夫人专门拨出绿云去看管吕刀子的,这才给陆擎吃了颗定心丸。
丘羽羽实在不幸运,就算她会武功,也未必是绿云的对手。绿云那根银鞭子,顶端装着个精钢矛头,不知道取了多少心怀不轨之人的性命。
绿云也正瞪着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狠狠看着丘羽羽。
“不说话没关系。”陆花儿哼了一声,道:“我看你身子亦无大碍,还是去牢里养着罢。”
说话间,喊了声“来人!”,两个劲装的虬须大汉,步步生风,已经从花厅外大步行来。
“关起来!”陆花儿猛一挥手,冷笑道:“关在哪,王遮山都会来!”
两个大汉已经凌空架起丘羽羽,转身就要出门,剜心疼痛从各个关节袭来,丘羽羽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她却咬紧牙关,哼都没哼一声,为的就是不让陆岩柯担心。
“住手!”陆岩柯早已飞箭一般,“呼啦”一下,跳出人群,指着陆花儿大喊道:“大姐你当真狠心!她受伤颇重,你将她扔在牢里,不是存心要她命么!”他转身一抓,一双青白的手,死死握住其中一个大汉的手腕,怒道:“放下!”
“是我让她跟踪绿云的!”他突然大喝道,指着自己,嘶声道:“是我!”
石破天惊般,一屋子的人,蓦然闭嘴,都齐齐惊讶地望向陆岩柯。
陆花儿的脸,也惨白无血,两只眼睛露出一阵怨毒,恨恨道:“你什么时候,也掺和起露霜阁的事情了!”
陆岩柯黯然道:“我无心插手,你先放下她!”
陆花儿怒色更盛,侧手一挥,青瓷茶盅“哗啦”一下,陡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和热茶飞溅四散,惊得周围人慌忙躲开,她怒道:“我自然要问你!先把她带下去!”
两个大汉听陆花儿发话,这才安心拂去陆岩柯的手,说了声:“大少爷,得罪了!”驾着丘羽羽,抬腿就往门外去。
“回来!”陆岩柯转身就要追出去。
“拉回来!”陆花儿一挥手,又进来几个大汉,死死抓住陆岩柯。
虽然他怒斥不断,却怎么也不能挣脱几个内功深厚,手如铁钳的大汉。
“大姐!”陆岩柯此时,已经是面如黄纸,心力交瘁道,几乎哽咽,嘶声道:“不****的事!”
陆岩枫也赶上前来,踮脚扶住陆岩柯,低声在他耳边道:“大哥稍安勿躁!”
陆岩柯虽是文弱书生,却性子刚正,此时,他挣不开按住他的大汉,又气又怒,直觉天旋地转,突然“噗”一声,喷出一口急火攻心的鲜血,正溅在几个大汉和陆岩枫身上。
一阵粉红血雾飘荡在花厅内,众人都闻到一股咸腥的滋味,这才看清,陆岩柯面色凄惨,鲜血飞溅在他素净的白袍上,触目惊心。
这一口血喷出,众人方才吃了最大一惊。
他们没有想到,一向平淡无惊的陆岩柯,居然还有这么悲愤交加的时刻。
绿云却已先众人一步,翻身腾空,脚尖一点,飘然落在陆岩柯身边,双手一伸,已经撑住陆岩柯就要轰然倒下的身躯,泪如雨下,哽咽道:“大少爷!”
陆岩柯又跟着口涌出几口鲜血,突然失去了知觉。
陆花儿这才着了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