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简眼中掠过一丝波澜,不由双肩一颤,琼儿亦微微张了嘴,难掩惊色。四周陡然弥漫一阵森森寒意,白衣客兀自大笑,端起了茶盅。
“看来,阁下一向先发制人。”孟川简微微冷笑,沉声道。
白衣客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一阵风,携霜雪凛冽穿过小亭,白衣客缓缓站起身来,笑得诡秘之极。
此时,忘原关外的无垠草原,正是一派夏日盛景,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青翠欲滴的草海之间,宛如星辰,格外夺目。
八部王的大帐内,正摆满美酒鲜果,还有那炙烤流油的肥羊。应邀赴宴的众王在侧,一面饮酒吃肉,一面欣赏舞姬令人炫目的绝美舞姿。乐声撩动,沉醉迷人,高坐之上的八部王阿木德,扫视在座众人,笑得踌躇满志。
派去忘原关的先遣军队,不断传回令人喜悦的消息。阿木德开始笃信,此次入关,是上苍赋予他的使命。古往今来,有多少草原之王曾艳羡中原丰茂,却终究饮恨关外。
阿木德笑了,他知道,自己与任何一个草原霸主都不一样,他有更敏锐的判断,也有更果断的行动。他知道,小捷小战只是序曲,只待战鼓擂动,他的几十万草原铁骑,便会以风驰电掣之速,一路杀进忘原关去。
此时,在座的众部小王,虽各个沉浸在美酒与歌舞中,实则却是各个谨慎,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八部王的这顿酒宴,绝不容易下咽。
为了万无一失地杀入忘原关,八部王已经数次向各部征集彪悍善战的勇士、膘肥体壮的骏马,还有粮草补给。众王心中明白,骄傲的八部王此次志在必得,挥金如土,血流成河,在所不惜。
至此,劝已无用,几位直言劝谏的老王爷,吃了苦头之后更是噤若寒蝉。阿木德于高坐冷笑,目光缓缓扫视众人,但见众人只笑语饮酒,关于各种派遣,只点头称是,心中十分满意。
众人中,赫然坐一位中原装扮之人,于一群草原人中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阿木德目光扫过众人,终于停在那人脸上,他缓缓高擎了酒杯,朗朗大笑道:“吕信!”
在座之人,正是别了众友,毅然出关的吕信。转眼间,他来到阿木德帐中,已有数月。阿木德对他另眼相看,十分厚待,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对于阿木德来说,贯通忘原关内外的吕信,是实在难得的军师,定会在出征中原之时,起到关键作用。他厚待吕信,并非一二日,早在他登上八部王之位前,吕信还在苦云堡之时,他们便来往甚密。
只是,吕信似乎一向坚守中原之心,曾数次拒绝阿木德纳其麾下的盛情。这次,忘原关即将燃起烽火,吕信却断然而来,这投奔,多少令阿木德心里打了个结。
他知道,吕信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见利忘义之徒。他之所以在非常时刻来到自己身边,必然有特别的缘由。敏锐如阿木德,虽将吕信留在身边,却是格外小心翼翼,在各种军事部署事项、计谋策略方面,一向对其有所保留。
吕信也不打听,若阿木德不主动问起,他甚至极少出谋划策,似乎只是来投奔友人而已。
此刻,阿木德端着酒杯,盯着吕信那沉静如水的面孔,朗朗一笑,忽然问道:“依你看,本王何时入关最好?”
吕信眉头微微一颤,瞬间恢复镇定,端起酒杯向阿木德一送,朗朗大笑,答道:“三日之后。”
“哦?”阿木德双目一闪,酒杯后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众人闻此,皆停下手中的美酒烤肉,收回盯着舞姬的眼睛,惊讶地望向那被八部王尊为上客的中原人。
“三日。”吕信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声道:“先干为敬。”
阿木德大笑,点了点头,亦干得滴酒不剩,“咚”一声将金樽放在桌上,凝视吕信。
阿木德喜欢“先干为敬”这个词,只四字,却将中原人所有的人情世故饱含其间,不但听起来豪爽,杯盏起落间,更是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阿木德向来好奇中原文化,甚至想融入其间,好好体会。
那种有时狡诈自私,有时却又义薄云天的文化,他一直很难深解。他不明白,中原人为何能将那两种截然相对的心性完美融合在性格之中,并能长久立于主动之位。
相比之下,草原人豪迈之余,总显得深思不够。从前令阿木德颇为自豪的真情流露,在经年的中原文化浸淫下,渐渐变成一种警醒。他深知,想杀进忘原关容易,想伫立中原,不被吞没,却是极难之事。
要立足中原,称霸关内关外,实在需要吕信这样的人。只有懂得中原也理解草原的人,才能帮他协调两种迥异的文化。
“为何是三日?”他笑了笑,望着吕信道。
一丝妙光流过吕信眼底,他的眼睛,像午夜草原上空的星辰,灿烂得令人不能逼视。阿木德不得不眨了眨眼,方才继续望着他,脸上尽是问询之色。其他人,均望向吕信,等待答案。一时间,舞姬那撩动人心的纤腰,忽的失了魔力,变得不再诱人了。
吕信缓缓放下酒杯,逐一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阿木德脸上,只沉着一笑,朗声道:“拉弓出箭,三日最佳。”
“哦?”阿木德朗声大笑,叹道:“这又是你们中原人的巧话?”
“哈哈!”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相视大笑。本以为吕信“三日”藏着颇深玄机,却不想只是个中原说辞。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