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同一时刻,狱卒又进来了。
“喂,”狱卒说,“您今天比昨天清醒些了吧?”
唐泰斯没有回答。
“瞧你,”狱卒又说,“振作一点,您有什么要求吗?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我想见典狱长。”
“唉,我已经跟您说过了,这不可能。”狱卒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狱中规定,不准囚犯提这种要求。”
“那么,这里准许什么?”唐泰斯问道。
“花钱可以改善伙食,可以放风,还有书可读。”
“我不想看书,对伙食没有要求,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见见典狱长。”
“假如您老拿这个问题来麻烦我,我就不给您饭吃啦。”
“嗯,那么,假如您不拿来,我就饿死了,一了百了。”
唐泰斯讲这些话的口吻,使狱卒相信他的囚犯的确很愿意死,但由于狱卒每天从每一个犯人身上可以赚到十个苏左右的生活费,他说话时语气又软了下来,“您提的要求是不可能的,但您要是老老实实地在这儿,您就可以去散散步,您也许会有一天碰到典狱长,至于他是否能回答您的话,那就看他的了。”
“可是,我要等多久呢?”唐泰斯问。
“哦,这个,不好说,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六个月,也许,需要一年。”
“这太久了,我希望能立刻见到他。”
“噢,别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否则,您在这儿待不了半个月就会发疯的!”狱卒说。
“哦!你这样看?”唐泰斯说。
“是的,发疯,疯子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这是有先例的。这间囚室先前关的是一个神甫,他老想着要给典狱长一百万法郎来换取自由,久而久之他就神经错乱了。”
“他离开这儿多久了?”
“两年了。”
“那么他被释放了吗?”
“没有,他现在在地牢里呢。”
“听着,”唐泰斯说道,“我不是那个神甫,我也没疯,或许将来我会疯,但目前还没有,我想跟你另外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会给你一百万法郎,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假如你为我到马赛去一趟,到加泰罗尼亚人的村庄找一个名叫梅尔塞苔丝的姑娘,替我带两行字,我就给你一百个埃居。”
“假如我听了您的话,为了三百里弗尔去冒险,万一信被人搜出来,我这个饭碗就保不住了,我在这里一年可以挣一千里弗尔,伙食免费,我不成个大傻瓜了吗?”
“好吧,”唐泰斯说,“假如你不肯替我带个口信给梅尔塞苔丝,又不肯告诉她我在这儿,总有一天,我会躲在门背后,当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用这张长凳把你的脑壳打碎。”
“威胁!”狱卒一面喊,一面退后几步做出防备的样子,“您一定要发疯了,那个神甫也是像您这样开头的,三天之内,您就会像他一样,疯得手舞足蹈;幸亏伊夫堡还有地牢。”
唐泰斯抓起长凳子,在他的头上挥舞着。
“好!”狱卒说,“好极了,既然您这样坚持如此,我这就去告诉典狱长。”
“这就对了,”唐泰斯说,他放下长凳,坐在上面,垂下头,瞪着眼,像是真疯了似的。
狱卒出去了,一会儿带着一个伍长和四个兵回来了。
“奉典狱长之命,把犯人带到下面去。”他说。
“是的,我们必须把疯子都关在一起。”
士兵们过来抓住唐泰斯的胳膊,他已经陷入一种虚弱的状态,毫不反抗地随着他们去了。
士兵带他走下十五级台阶,一间地牢的门已经打开了,他进去时嘴里喃喃地说:
“他说得对,疯子应该和疯子关在一起。”
牢门重又关上,唐泰斯伸出双手摸索向前走去,触到墙壁停下来,挨着墙角坐下,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分辨出周围的东西了。
那狱卒说得对,唐泰斯离完全发疯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