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用那种微笑望着阿尔贝答道,“如果您是到我这儿来寻找某种满足,您应该直接说出来,不必和我进行这种没意义的谈话。我已经耐心地听了半个钟头了。您这次到我这里来难道是我叫您来的吗?”
“是的,如果您不答应更正那些有损名誉的诽谤之言。”
“且慢!请您收起您的威胁,阿尔贝·蒙代戈先生,德·莫尔塞夫子爵;我不能容忍我的仇人来威胁我,当然更不能容忍我的朋友这样做。这么说,即使我凭名誉起誓,我对报道费尔南上校的消息事先一无所知,您也非得要我辟谣不可?”
“是的,我坚持要求更正!”阿尔贝说,由于他兴奋得有些过度,脑子已经开始有点糊涂了。
“如果我拒绝更正,您就要和我决斗,是不是?”波尚用平静的口气说。
“是的!”阿尔贝提高他的声音说。
“好吧,”波尚说,“我的答复如下,我亲爱的先生。那则消息不是我刊登的,我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但您所采取的行径已让我对这则消息产生了注意力,它或者要更正,或者要证实,都有待进行足够的调查以后才能决定。”
“先生,”阿尔贝站起来说,“我看来要荣幸地请我的陪证人来这儿见您,请您费神和他们商量决定相会的地点和我们要供用的武器。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我亲爱的先生。”
“那么今天晚上,如果您愿意的话,或者最晚明天早晨,我们再见。”
“不,不!我要等时间合适才跟您在决斗场上见,依我看,我有权选适当的时间,因为我是接受挑衅的一方,我说依我看,这会儿时间还不合适。我知道您的剑使得挺棒,我可不怎么样;我知道您六枪能打中三次靶心,这上面我跟您旗鼓相当;我知道咱俩的决斗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决斗,因为您很勇敢而……我也一样。所以我不想无缘无故地杀死您或让您杀死。现在该轮到我来问您了,我的问题是直截了当的。
“虽然我已对您说过了,虽然我对您重复多次了,虽然我以我的人格向您担保,此时的确不知,虽然我最终向您郑重宣布,除了先生您想伊阿珀托斯伊阿珀托斯:希腊神话中提坦巨人之一,他和克吕墨涅生普罗米修斯。那样自作多情,猜想这个费尔南就是令尊莫尔塞夫伯爵先生,再没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件事,可是您置若罔闻。现在我问您,先生,您坚决要更正,假如我做不到,您仍要杀死我?”
“我不改变我原来的决心。”
“那么好,我亲爱的先生,现在我同意和您拼个死活。但我需要三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到时间来临的时候,我就会来对您说,‘那个消息是不正确的,我同意更正’,或是,‘那个消息是确实的’。然后,我就立即从剑鞘里抽出剑、或从匣子里拔出手枪,两者随便。”
“三个星期!”阿尔贝叫道,“当我蒙受着羞辱的时候,三个星期相当于三个世纪了。”
“要是您还是我的朋友,我就会说:‘耐心一点吧,我的朋友。’但您自己要与我为仇,所以我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先生?’”
“好吧,那就三个星期吧,”莫尔塞夫说,“但请记住,三个星期结束的时候,不许再拖延或者推托,以求避免……”
“阿尔贝·莫尔塞夫先生,”波尚也站起身来说,“在三个星期之内——那就是说,二十一天之内——我不会把您摔到窗口外面去,而在那个时间还没有过去以前,您也没有权利来打破我的脑袋。今天是八月二十九,所以约定的时间是在九月二十一,在那个时间还没有到来之前——我现在要给您一个体面的忠告——我们不要狂叫乱嚷,像那两条绑在对面屋柱上的狗一样。”
说着,波尚一本正经地对年轻人鞠了一躬,转身走进里面的排字房。阿尔贝怒不可遏,挥起手杖使劲抽打地上的那一摞摞报纸出气;临出门前他还转过头去朝排字房门口看了两一三次,然后才悻悻然地走出了编辑室。
一路上他又使劲抽打辕马,犹如方才抽打那些惹他上火的无辜的报纸一般;在穿过林荫大道的当口,他瞥见莫雷尔仰着头,瞪着眼,轻快地挥动着胳膊,从圣马丹城门的方向而来,经过中国澡堂门口跟前,往马德莱娜广场的方向而去。
“嗐!”阿尔贝叹了口气说,“这儿还真有个幸运儿呢!”
碰巧阿尔贝还真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