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高兴。”
“那就这样决定了?”
“是的,但到哪儿去?”
“我对您说了,到一个空气新鲜、安静恬适的地方去,到了那儿,哪怕再心高气傲的人,也会感到自己又卑微、又渺小。我喜欢这种敛眉下心的况味,尽管人家都把我说成像奥古斯都那样,俨然是宇宙的主宰。”
“但您究竟要到哪儿去?”
“到海上去,子爵,到海上去。您知道我是一个水手。当我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我便是在老海神的怀抱和美丽的安菲特里特安菲特里特:海中女神,涅柔斯的女儿,海神波塞冬的妻子,她常坐在海豚和海马拉着的贝壳上与丈夫在海上巡游。的胸怀里长大的。我曾在老海神的绿色的袍子和后者的蔚蓝的衣衫上嬉游,我爱海,把海当做我的情人,假如我长时间见不到她,便会感到苦恼。”
“我们去吧,伯爵。”
“到海上去?”
“是的。”
“您接受了我的建议?”
“我接受了。”
“那好,子爵,今天晚上,我的院子里将停放着一辆轻便四轮旅行马车,可以像在床上一样躺下来;这辆车将用四匹驿马拉着它。波尚先生,这辆车能够舒舒服服地容纳四个人,您有意向我们一起去吗?我也愿意带着您!”
“谢谢您,我刚从海上回来。”
“什么?您到海上去过了?”
“是的,我刚才到波罗米群岛去巡游了一番。”
“那有什么关系?跟我们一起去吧。”阿尔贝说。
“不,亲爱的莫尔塞夫,您知道我只有对我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才会拒绝。而且,”他又低声说,“我现在应该留在巴黎注意报纸,这是很重要的。”
“啊!您真是一位好朋友——顶好的朋友,”阿尔贝说,“是的,您说得对,多注意,多留心,波尚,尽量找到泄露秘密的仇敌。”
阿尔贝与波尚分手了,他们分手时那紧紧的最后一握表达了他们在外人面前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意思。
“波尚是一个可敬的人,”那新闻记者走后,基督山说,“是不,阿尔贝?”
“哦!对,他是个心地非常高尚的人,这一点我可以向您担保;所以我从心底里喜欢他。不过,现在既然只有我们俩在这儿,尽管去哪儿对我都一样,可我还是想问一下,我们到底去哪儿呀?”
“假如您愿意的话,我们到诺曼底去。”
“很有趣,我们能完全隐居人群吗?——没有社交、没有邻居吗?”
“我们的伴侣将是供驰骋的马、供打猎的狗和一艘渔船。”
“正合我的意思,我要把这通知家母,再回到您这儿来。”
“但您能被允许到诺曼底去吗?”
“我喜欢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
“您一个人,想上哪儿就能上哪儿,这我知道,既然我就是在意大利遇见您的。”
“那又怎么样?”
“但能被允许同一个叫基督山伯爵的人一起出去吗?”
“您忘啦,伯爵,我常常告诉您,家母对您非常关切。”
“弗朗斯瓦一世说,‘女人是易变的,’莎士比亚说,‘女人像是大海里的一个浪。’他们两位是一个伟大的国王,一位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他们二人都是应该知道女人的。”
“是的,那是一般的女人,但家母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她是一个好女人。”
“我的意思是:家母不轻易对人表现出关切,但一旦称赞了一个人,那便永不改变的了。”
“啊,真的,”基督山说,叹息了一声,“而您以为她真的对我那样关心,并不是对我完全漠不关心吗?”
“听着!我已经说过了,但是再说一遍,就是:您一定是一个非常神奇,非常卓越的人。”
“哦!”
“是的,因为家母对您的关切完全是出于同情,而不是出于好奇心。当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没有谈论过别人。”
“而她在竭力劝您不要信任我这个曼弗雷特是不是?”
“正巧相反,她说:‘莫尔塞夫,我想伯爵是一个生性高贵的人,尽力获得他的喜欢吧。’”
基督山转过眼去,叹了一口气。“啊,真的?”他说。
“在我看来,”阿尔贝说,“她非但不会反对我的旅行,而且将热心地赞成,因为这是与她每天叮嘱我的话相符的。”
“那好,下午五点钟再会。请遵守时间,我们在夜里十二点钟或一点钟可以到了。”
“到达特雷港吗?”
“是的,或是在特雷港附近。”
“但我们能在八小时之内走完四十八里的路吗?”
“容易得很。”基督山说。
“您一定是一个奇迹创造者,不用多久,您不但将超过火车——超过火车并不难,尤其是在法国——而且甚至将超过急报了。”
“子爵,既然我们要在七八个钟头以后才能起程,务请遵守时间。”
“别怕,我除了准备以外没有别的事情了。”
阿尔贝走了。基督山在对他微笑颔首致意之后,有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事,陷入了深沉的冥想之中。最后,他伸手在前额抹了一把,仿佛要驱走这恍惚的神思似的,走到小铃跟前拉了两下,拉了两下铃,贝尔图乔进来了。
“贝尔图乔,”他说,“我本来说明天或后天到诺曼底去,但现在我准备今天就去。您在五点钟以前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去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