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别人只给他介绍过维尔福夫人。”
“那有什么关系,他应该来,”德布雷说,“要不今晚他能谈些什么?还不是这场丧葬,这是报上的新闻嘛;不过,嘘,咱们别说话,司法与宗教部长先生来了,他准会觉得非向那位哭哭啼啼的堂兄弟发表一通小小的h英文,演说。不可的。”
于是,这三个年轻人向门口靠去,想听一听那位部长先生的h。
波尚说得不错,在他应邀前来参加丧礼时,他的确碰过了基督山,后者正朝昂坦堤道街唐格拉尔先生的府上那个方向驶去。
银行家从窗口看到了伯爵的马车驶进庭院,他带着既沮丧又亲切的一副脸色迎上去。
“噢!伯爵!”他伸手给基督山说,“您是来向我表示慰问的吧。说实话,我的家门是遭到了不幸;刚才瞥见您来的那会儿,我不由得暗自问自己,我有没有希望过可怜的莫尔塞夫家遭受不幸,以致应验了一句老话:‘愿人遭祸者,祸必降其身。’唉!凭良心说,没有,我从来没有希望莫尔塞夫家遭受不幸;对一个像我一样,他也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人,可是每个人都是有缺点。啊!请看,伯爵,请看看我们这一代的人,——我们这一代人今年都非常倒霉。我们的清教徒检察官维尔福先生就是证据,他刚刚失去了女儿。这就可以说维尔福特地失去了他的全家;莫尔塞夫身败名裂,饮弹自尽;我呢,由于贝尼代托那个卑鄙小人,弄得我忍辱含垢,然后……”
“还有什么?”伯爵问。
“唉!您还不知道?我的女儿……”
“唐格拉尔小姐怎么啦?”
“欧仁妮离开我们出走了!”
“天哪!我的上帝!您在说什么呀?”
“我说的是实话,我亲爱的伯爵。上帝啊!您没有妻子儿女是多么的幸福哪!”
“您这么认为?”
“噢!我的上帝!”
“那么唐格拉尔小姐……”
“她无法容忍那坏蛋对我们的羞辱,她要求我允许她去旅行。”
“她已经走了吗?”
“前天晚上走的。”
“与唐格拉尔夫人一起去的吗?”
“不,跟一位亲戚……不过,我亲爱的欧仁妮,我们怕是就此再也见不到她啰;因为我了解她的性格,她是不会再肯回法国来了!”
“可是,男爵呀,”基督山说,“家庭里发生的伤心事,或是其他任何的烦恼,只会压倒那些只有他们的儿女可作为唯一宝物的穷人,但对一位百万富翁,那些痛苦确是可以忍受的。哲学家说得好:金钱可以减轻许多苦恼。这种观点,凡是实事求是的人一直是认为正确的,假如您认为这是灵丹妙药,您应该是非常满足的了,——您是金融界的国王,是一切权力的中心!”
唐格拉尔乜斜着眼看着伯爵,看看对方是在戏弄他还是吐真言。
“是的,”他说,“如果真像您所说的财富能抚慰人,那么我就应该受到抚慰了,因为我有钱。”
“富有极了,我亲爱的男爵,您的财产像金字塔,——您要想毁掉它都不可能,即使可能您也不愿意!”
唐格拉尔对伯爵这种好心的打趣微笑了一下。
“这一来我倒想起来了,”他说,“您刚才进门的那会儿,我正在签署五张小小的凭单;我已经签了两张,您能允许我把那三张也一起签掉吗?”
“请签吧,我亲爱的男爵,请签吧。”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见银行家的羽毛笔在沙沙作响,基督山则抬头在看天花板上描金的饰线。
“那是西班牙支票、海地支票或那不勒斯支票吗?”基督山问。
“都不是,”唐格拉尔微笑着说,“那是当场现付的法兰西银行凭单。噢,”他又说,“伯爵,假如我可以称为金融界的国王的话,您自己应该称为金融界皇帝了,但是,像这样的每张价值一百万的支票,您见得很多吗?”
伯爵接过那非常骄傲地递给他的唐格拉尔的那些纸片,读道:
法兰西银行理事先生台鉴:
请凭此单据于本人存款名下支付一百万法郎整。
唐格拉尔男爵
“一、二、三、四、五,”基督山数着说,“五百万!啊,您简直成了克罗伊斯克罗伊斯(约前561—前546):古代小亚细亚国家吕底亚的国王,以巨富著称。啦!”
“我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唐格拉尔说。
“真了不起,特别是,假如我没有弄错的话,这笔是用现金支付的”。
“那还用说。”唐格拉尔说。
“有这种信誉真是了不起。说实话,只有在法国才有这样的事情。五张小卡片就等于五百万!不亲眼见到谁也不能相信。”
“难道您怀疑它吗?”
“不。”
“可您说话的口气……瞧吧,您不妨给自己找点乐趣:您跟我的办事员一起上银行去,就可以看见这几张凭单换成同样面额的现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