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尤莉来说,正是她拿走基督山忘却重提的那个珍藏的好契机。
她赶忙拉着丈夫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伯爵和莫雷尔了,莫雷尔仍像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来,”基督山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肩膀说,“您总算又变成男子汉了,马克西米利安!”
“是的,因为我又开始痛苦了。”
伯爵皱了皱眉头,忧郁地说,“马克西米利安,马克西米利安,”他说,“您心里的念头不是一个基督徒所应有的。”
“噢,不必怕,我的朋友,”莫雷尔说,他抬起头来,向伯爵露出一个伤心的微笑,“我不想自杀了。”
“那么您用不着手枪,也用不着绝望了。”
“用不着了,我有比枪口比尖刀更好的办法来医治我的痛苦。”
“可怜的人,那是什么?”
“我的痛苦本身就会杀死我!”
“我的朋友,”基督山同样忧郁地说,“听我说。以前有一天,我跟您现在一样绝望,我下过像您一样的决心,想自杀,以前有一天,您的父亲在同样绝望的时候,也希望自杀。假如当您的父亲举起手枪准备自杀的时候,当我在监狱里三天不曾吃东西的时候,有人来对他或对我说:‘活下去,将来有一天,您会快乐,会赞美生活的!’——不论那些话是谁说的,我们听了总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感到难以相信的痛苦,可是,当您父亲在拥抱您的时候,他曾多少次赞美生活呀!我自己也曾多少次——”
“喔,”莫雷尔打断伯爵的话喊道,“您仅仅失去了您的自由;我父亲仅仅失去了他的财产;而我,我失去了瓦朗蒂娜。”
“看看我,莫雷尔,”基督山庄严地说,这种庄严的态度使他看来是这样的伟大,证人没法不信服他,“看看我,我的眼睛里没有眼泪,我的情绪并不狂热,可是我却眼看着您在痛苦——您,马克西米利安,我是把您当做我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的。嗯,这不是在告诉您:悲哀也像生活一样,总是伴随着一些您意想不到的事情吗?现在,假如我求您活下去的话,莫雷尔,那是因为我相信,将来有一天,您会感谢我保全您的生命的。”
那青年说,“噢,天哪!您在说什么呀,伯爵?留点神,或许您从来没有恋爱过!”
“孩子!”伯爵回答。
“我是指爱情,”莫雷尔说,“我,您知道,从成年起我就是个军人;直到二十九岁我还没有真正爱过,因为直到那时为止我所体验过的感情,都还称不上是爱情;嗯!到了二十九岁,我遇见了瓦朗蒂娜。于是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始终在爱她,我始终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个少女和一个成shú_nǚ子的种种美德,那是天主亲手写在这颗对我犹如一本书似的敞开着的心灵上的。”
“我告诉您,要抱有希望。”伯爵说。
“那么,我再说一遍:留点神,因为您想得说服我,假如您成功了,我便会失去理智,因为要劝服我,除非使我相信我还能再得到瓦朗蒂娜。”
伯爵微笑了一下。
“我的朋友,我的父亲,”莫雷尔兴奋地喊道:“我第三次再声明:留点神,因为您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您在说话以前先想好,因为我的眼睛又有神了,我的心又复活了。留点神,因为您是在让我相信那些神乎其神的事。”
“如果您吩咐我掘起那埋葬睚鲁《圣经》中一个管犹太会堂的人,耶稣曾使他的女儿复活。见《马可福音》第五章和《路加福音》第八章。之女的墓石,我就会去做。假如您指示我方向,吩咐我像圣徒那样在大海的波浪上行走,我也会服从您,留神哪,什么都会服从您的。”
“要抱有希望吧,我的朋友。”伯爵仍旧说。
“啊,”莫雷尔说,他从激奋的峰峦重新跌落到悲哀的谷底,“啊!您在逗我,您简直像那些善良的母亲,不,说得准确些,您像那些自私的母亲,尽用些甜言蜜语去抚慰孩子痛楚的心灵,因为她们听够了孩子们痛苦的叫喊。”
“不,我的朋友,我要您留神是不对的。不用怕,我将把我的痛苦埋在我心灵的深处,我会让它成为秘密,甚至连您不必怜悯我。别了,我的朋友,别了!”
“正相反,”伯爵说,“从此刻起,您必须得和我住在一起,——您一定不能离开我,在一星期之内,我们就要离开法国了。”
“仍然要我抱有希望吗?”
“我告诉您应该抱有希望,因为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医治您。”
“伯爵,如果这是可能的话,您就更让我加倍地伤心了。作为打击我的后果,您只看到一个普通的痛苦,而且以为用一个普通的痛苦的良方——比如旅行——就可以抚慰我的创伤。”
莫雷尔以鄙夷不屑的怀疑摇摇头。
“我还能说什么呢?”基督山问道。“我对于我的方法很有信心,求您允许我来试一试。”
“伯爵,您只会使我痛苦拖得更长。”
“这么说,”伯爵说,“你的心就这么脆弱,你竟没有这点勇气给你的朋友几天时间,让他去进行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