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福夫人紧握着双手,跪了下来。
“我明白,”他说,“您认罪了,但对法官认罪,在不得不认罪的时候认罪,是不能减轻惩罚的!”
“惩罚!”维尔福夫人喊道,“惩罚,先生!那句话您说了两遍啦!”
“正是。难道因为您已经作了四次案,您就以为自己能逃脱惩罚吗?难道因为您是提起公诉的检察官的妻子,您就以为惩罚轮不到您头上吗?不,夫人,不!只要是下毒的女人,无论她是谁,等待着她的都只能是断头台,正如刚才我对您说的,特别是当这个下毒的女人没有多个心眼为自己留出几滴最有效的毒药的话。”
维尔福夫人发出一声疯狂喊叫,一种可怕的无法控制的恐怖的脸都变了形。
“噢!不用担心断头台,夫人,”那检察官说,“我不会让您名声扫地的,因为那也会使我自己名声扫地。不!假如您懂得我的意思,您就知道您不会死在断头台上。”
“不!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那不幸的女人结结巴巴地说,她完全被弄糊涂了。
“我想说,京城首席检察官的妻子是不会用她的耻辱去玷污一个洁白无瑕的姓氏,是不会让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落到声名狼藉的地步的。”
“不会的,噢,不会的!”
“嗯,夫人,这将对您一个值得赞美的行动,我向您表示感谢。”
“您感谢我,为了什么?”
“为了您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我说了什么?噢,我的脑袋糊涂了;我什么也不明白了,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她站起身,蓬头垢面,满嘴白沫。
“开始时,夫人,我曾要您回答过那个问题:您常用的那种毒药放在什么地方?”
维尔福夫人双臂举向天空,然后痉挛地把两手握在一起。
“不,不!”她呼叫着,——“不,您不能希望看到那个!”
“我所不希望看到的,夫人,是您在断头台上丧命,您明白了吗?”维尔福回答说。
“噢,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先生!”
“我所希望看到的,是正义得到伸张。我生在人世,就是为了对恶人施行惩罚,夫人,”他目光炯炯地接着说,“对任何别的女人,哪怕她是王后,我都会把她送到刽子手那儿去;可是对您,我是会宽容的。对您,我说的是:夫人,您是不是还保存着几滴口味最甜、见效最快、药力最可靠的毒药呢?”
“噢,饶了我吧,先生!留我一条命吧!”
“您是一个杀人犯!”
“看上帝的面上!”
“不!”
“看您我相爱的分上!”
“不,不行!”
“看我们孩子的面上!啊,为了我们的孩子,留我一条命吧!”
“不!不!不!您死了那条心;如果我让您活下来,有一天,您也会像杀死其他人一样杀死我儿子的。”
“我!——杀死我儿子!”这位野性大发的母亲一边大喊着一边向维尔福冲去,“我!杀死爱德华!……哈!哈!哈!”
她以一阵可怕的魔鬼般的狂笑中结束了她那句话,那种笑声最后变成了嘶哑的啜泣声。
维尔福夫人双膝跪下。
维尔福走到她身边。
“您好好想想吧,夫人,”他说,“要是我回来时正义还没有得到伸张,那我就要亲口检举您,亲手逮捕您。”
她喘息着,听他说着,完全糊涂了,只有她的眼睛还显示她是个活物,那一对眼睛里还蕴蓄着一团可怕的火焰。
“您明白我的意思了?”维尔福说,“我要去法庭要求判一个杀人犯的死刑。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您还活着,那您今天晚上就要去睡在拘留所里了。”
维尔福夫人叹息一声,她的神经松扣了,像被打碎似的瘫倒在地毯上。
检察官的心里似乎感到一阵怜悯的骚动,他态度宽容地望着她,对着她轻轻低下头:
“永别了,夫人,”他缓缓地说,“永别了!”
这一声永别,犹如一把断头刀向他妻子砍去。她昏厥了。
检察官走出门去,出门时,将门上了双层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