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唐泰斯的眼睛透过粗布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亮光。他看到两个黑影走近床铺,还有一个人留在门口,手里举着火把。这两个人分别走到床的两头,各人扛起布袋的一端。
“这个瘦老头子还挺重的呢。”抬头的那个人说道。
“据说人的骨头每年要增加半磅哩。”另外那个抬脚的人说。
“您绑上了没有?”第一个讲话的人问道。
“何必增加这么多重量呢?”那一个回答说,“我们到了那儿再绑好啦。”
“对,您说得对。”他的同伴回答道。
“干吗要捆绑呢?”唐泰斯暗自问道。
他们把所谓的死人放到了担架上。爱德蒙为了装得像个死人,故意把身体伸得直挺挺的,于是由那举火把的人引路,这一队人就开始走上楼梯。
猛然,夜晚的冷风寒气袭人,唐泰斯感觉出是地中海上干寒而强烈的西北风。这突然的感受,既充满快意,又惴惴不安。
抬担架者向前走了二十多步,就停了下来,把担架放在地上。其中的一个走开了,唐泰斯听到了他的皮鞋在石板道上的响声。
“我到哪儿了?”他自问道。
“真的,他可真是不轻啊!”站在唐泰斯旁边的那个人边说边在担架边上坐了下来。唐泰斯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想逃走,但幸而他克制住了。
“照着我,畜生,”那个人又说,“不然我就看不到要找的东西啦。”举火把的那个人听从了他,尽管对主说话的口吻不太客气。
“他在找什么?”爱德蒙想,“或许是铲子吧。”
一声满意的叫喊声表示那掘墓人已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在这儿,”他说,“真不容易。”
“对呀,”另一个回答说,“就是多等一会儿也不费您什么的。”
说完,那人向爱德蒙走来,后者听到他的身旁放下了一件很重很结实的东西,同时他的两脚突然被使劲地绑上了一条绳子。
“喂,您绑好了没有?”旁观的那个掘墓人问道。
“绑好啦,很紧呢。”那一个回答道。
“那么走吧。”于是担架又被抬了起来,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又走了五十多步的路,便停下来去开门,然后又向前走去。
在他们走着的时候,波涛冲激城堡下岩石所发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唐泰斯的耳朵里。
“这鬼天气!”其中的一个说道,“今夜里泡在海里可不是滋味。”
“是啊,神甫可要浑身湿个透啦。”另一个说,接着就一声大笑。唐泰斯不大懂他们开这个玩笑是什么意思,他直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好,我们总算到啦。”他们之中的一个说道。
“走远一点!走远一点!”另外那一个说,“您知道上一个就在这儿停的,结果撞到岩石上,躺在了半山腰里,第二天,典狱长怪我们都是些偷懒的家伙。
他们又向上走了四五步,接着唐泰斯感到他们同时提起他的头和脚,把他来回地摇晃。
“一——二——三。”两个掘墓人一齐喊道。
与此同时,唐泰斯果真感到被抛入了无边的空中,尔后就像一只在坠落的受伤的小鸟,穿越空间一直往下坠,他的心恐惧得都发凉了。虽说有一样沉重的东西在脚下拖住他加速往下坠落,但他仍觉着下落的时间似乎持续了一百年。最后,只听得一声可怕的巨响,他像一支离弦的箭,直钻进冰冷的海水里,他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但这喊声立即被淹没在海水里了。
唐泰斯被抛进了海里,他的脚上绑着一个三十六磅重的铁球,正把他拖向海底深处。
大海就是伊夫堡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