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寥落,前头便是御园的浣花池。 首发】
浅夕嘱咐琼花等在池边,自己一提裙,就顺了水中石埠子朝池中的石山子走去。琼花看着那道身影如灵鹿般轻盈跃去,惊得目瞪口呆,又怕出声引了旁人注意,生生把千般疑问咽进肚子里。
另一边,浅夕已经顺着石山子攀去浣花池背面的水畔。
这是御园的最西处,渡过浣花池,那边就是曲梅园,是花匠们培育植株、盆景的园子,紧挨着北边的尚衣局针工司。
日前,慕容琰提到芳怡后,浅夕便有意无意向宫人们打听起这位司针。有宫女说过,芳怡最喜静,而曲梅园紧挨着针工司,正是芳怡无事时最爱来的去处。
方才浅夕与秦月澜一番交谈,接连想通许多关窍,急着寻芳怡商议,于是便想到来这曲梅园里碰一碰运气。走浣花池这条鲜为人知的“近路”,也是为了避人耳目。且池中石山子突兀陡峭,身手稍笨拙的人都难得攀越。
曲梅园里,芳怡正摇扇在树下乘凉,纾解一日疲累。
刚回身折返,就见花树掩映中,一道身影风姿摇曳,眼中盈盈波如天上的星辉亘古流淌。
“帝姬?”一个没忍住,芳怡轻呼出声。若不是此前与浅夕有过一番接触,这一刻她真会以为自己是撞见了狐仙鬼魅。
浅夕做个噤声的手势,二人行至僻静处,浅夕便开门见山问道:“司针去了华宫,可有什么收获?”
芳怡不禁讪讪:“柔妃娘娘能圣宠不衰,必有不凡之处,奴婢是去过一次,收获尚浅。”
星辉透过树影,浅夕似乎笑了笑:“司针身负重责,在宫中浸淫十数年,应该不会事事身体力行,只有一双眼睛、一副腿脚吧!”
话中凉意,刺激了身为天枢阁暗卫的骄傲,芳怡微微一挺身,便沉声道:“身为王爷耳目,奴婢自然会设法将大宫的每个角落都留意到。之所以不便在华宫设眼线,实在是柔妃娘娘门户极严,且上次奴婢去时发现,宫人中练家子也不少,只怕贸然动用眼线,反倒坏事。”
浅夕点头,她想听的也正是芳怡这番保证。
“既如此,柔妃那里还是司针去最妥当。但是华宫之外,司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尤其柔妃的主诊太医莫儒,司针务必用心。”浅夕眉目沉静,乌瞳波光闪动:“他可是柔妃最倚重之心腹,如有可能,王爷还有些消息可以透给他。”
让芳怡附耳过来,浅夕细细嘱咐一番,二人细谈了足半个时辰,才各自回去。临行前,芳怡满眼都是惊疑不定,直怀疑王爷为何如此信任一个异国来的帝姬。
浅夕回到浣花池,琼花已在水边遥望了几百次,又担心主子会独自涉险,又怕夜色昏昏,浅夕会不小心跌入池中。直到此刻,看见浅夕安然而返,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主仆二人相携而归,浅夕也是心内大定。
与其被动等待,倒不如自己布一局棋,纵然不能掌控每一个棋子,起码她会是俯窥全局的人。
次日,华宫里气氛冷肃。
程心若跪在榻前一脸惊惶,柔妃冷面含霜,按捺许久,仍是发作道:“姐姐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皇后那里一个两个的,花样百出,这几日晋封的,比从前三年都多,姐姐却说皇上提及那肖氏姐妹仿似话意凉薄!如此说来,皇上的心倒是都系在姐姐一人身上了?”
纵然柔妃刻意压低声音,程心若的脸还是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
“民妇,民妇不是这个意思……”
“那姐姐是觉得,几个小丫头而已,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是么?”柔妃眼神一凛,忽然俯身道:“姐姐莫忘了,皇后若是从此得势,本宫手中无权,照样护不得姐姐周全!”
“民妇知道,民妇当真听得清楚。”程心若猛地抬头:“皇上戏言调侃,随手一指水边搁浅的白鱼,说生得似肖贵嫔……”
昨日傍晚湿闷,程心若在后殿回廊下私会惠帝。受柔妃嘱咐,程心若几次将话题引到肖氏姐妹及赵怜儿的身上,佯作吃味,借以试探惠帝心思。哪知惠帝随便就拿池中挤在水面的吐泡的鱼儿来戏耍。恰巧一只白鱼跃出水面,搁浅在池边,惠帝当即大笑,说那白鱼倒与肖素珏一个样儿。
柔妃听了程心若没头没尾的解释,直觉心乱如麻,又不好破口大骂,外头茵儿匆匆进来,说莫太医请脉来了。
无奈愠怒,柔妃转身去了帘内,程心若悻悻退下。
诊脉时,严若儒难得面带笑影儿,人都昂扬了许多。
柔妃纳闷,少不得细问。
严若儒却直到诊罢了脉,才悠悠道:“娘娘大喜了。”
“装神弄鬼。”柔妃啐了一口,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难道还真有喜事不成?”
“皇上已动了废后的心思,娘娘说是不是大喜。”严若儒不动声色,话却如石破天惊。
柔妃愣在当场,半晌才道:“哪里来的消息?”
严若儒在榻畔坐下:“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听不来的,不过以微臣揣测,起码有六七成真。”
将自己打听来的宫外的情况,一一跟柔妃细说,柔妃失声问道:“以你的意思,皇上是想借众臣之力惮压赵家,所以才会如此苛待凌嫔,纵容肖素珏?”
“多半如此,”严若儒沉吟道:“如今,凌御史生死未卜,倘若真的一命呜呼,只怕皇上很快会有所动作!”
柔妃本是聪颖之人,当即想到,这个看似荒诞的解释出奇的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