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倒映在四色屏风上。
白棠赶紧垂下眼帘,目光的焦点,停留在身前不到一尺的位置,紧紧的盯着不放松。
两人已经安静的走进来,湘妃竹帘被掀起,又被放下。
一人入座,另一个人站得笔直,就在他们的身后。
这个人与旁人不同,是带着随从的。
厅中已经响起丝竹管弦的乐声乐声很轻柔,就像是有个妙龄少女伏在耳边呢喃低语,让人听了很舒服,很放松。
白棠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自说自话的,她的身份就是个余府中的丫鬟,丫鬟要有丫鬟的本分。
“斟酒。”那人开了口。
白棠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跟着竖起来,她要注意好贵客的每一句话,不能有半分的闪失。
她的双手伸出去的时候很稳,这双手,攀登百多米的悬崖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一瓶酒。
捧住酒瓶,慢慢倾斜瓶口,让琥珀色的美酒,落在杯中,到了八分满,收住手,酒瓶放回原来的位置。
“斟酒,斟满。”
白棠明白他的意思,她将美酒斟满杯中,与杯沿正好持平,多一滴就会溢出来。
那人却没有再动已经斟满的酒杯,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湘妃竹帘外,有人端上来五色佳肴,白棠认出这是先头留在霍管事那里的一个,看样子,多嘴的那个已经被处理了。
白棠才要起身去接,竹帘一动,又进来一个人,脸生,看衣着像是体面的大管事。
怎么不去其他隔间,单单到了这里。
白棠心里头重复念着,别生事,千万别在她跟前生事就好!。
大管事很有规矩的冲着那位贵客作揖行礼。
“这一位客人来得匆忙,不知道如何称呼?”
贵客的眼眸一抬,嘴角露出点不屑的样子。
大管事见他不开口,语气中就有点不太客气了:“客人的帖子,上头没有署名,请明示。”
简简单单四个字。
大管事穷追不舍又想多问一句。
贵客身后的随从,身形一动,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大管事是个又眼力的,单单眼尾瞟着封口的火漆印,已经眉眼紧张的跳动。
双手恭恭敬敬的将书信接过来,陪着笑脸道:“原来那是郡府大人的帖子,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多有得罪。”
贵客的神情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
白棠见着大管事的眼角跳得,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就听得大管事一声喝令:“快,快,换酒换菜,将十五年陈的梨花白送到这一间来!”
白棠方才知道,贵客始终不动酒菜,居然不是因为谨慎,而是因为嫌弃。
大管事对贵客是一脸的谄媚,对白棠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毫不客气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出了隔间,才想指着鼻子管教几句厉害的话,让她别见着贵客身份金贵,就蹬鼻子上脸的,想要往上贴。
还没来得及开口,贵客的随从先出来了。
“主人说,这个不用换,不呱噪的,已经难得。”
说完根本不去看大管事一阵白一阵红的脸,转身进去。
白棠赶紧的,跟着进去,她选择只要贵客不开口,她一句话,不,不,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流水一样的鲜香佳肴逐一送进隔间,连布菜的筷子都换成是一双包银的象牙筷子。
白棠心里头有数,大管事口中郡府,应该就是此处最大的地方官,荀凌郡的郡府。
真没有想到,她捡漏捡了一个来头最大的。
十五年的梨花白,盛在细巧的酒瓶中,酒香浓郁扑鼻。
贵客小饮了几杯,白棠手中的酒壶空了。
白棠不用双手撑地,仅仅凭借腰力站起来,一步跨到竹帘边,轻声道:“贵客还要酒。”
她知道,外面肯定有耳聪目明的人候着,任何一句话都能很快传递出去。
待到她回转身,再次跪下时,眼角余光还是带到了贵客的容貌,白棠的呼吸一滞,后背跟着都僵硬了。
这位贵客的长相,还真是贵气逼人。
可惜,白棠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她来余府的目的最简单也最直接,她就是冲着那十两银子而来,做三天活,救一家老小。
只要不是卖身,不是掉入火坑,她做得都心甘情愿。
所以,她不会多看一眼不该看的,也不会多幻想根本缥缈无望的事情。
白棠记得的,无论是阿梅,还是霍管事,让她入府做的事情,就是斟酒端菜。
不要让贵客不开心,就谢天谢地。
况且这一位还带着郡府衙门的身家背景,白棠重重的呼吸了两下,然后用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甲重重掐了自己一下。
疼痛,疼痛可以叫人更加心智清明!
她绝对不能够步那几个人的后尘,家里的爹娘,还有弟妹都在等她赚了银钱回去还债。
这就是她的本分。
白棠深呼吸两下,平稳心绪,再次给贵客斟酒。
依然斟到十分满,酒水与杯沿持平。
贵客的手指很轻的放在案几上,这时候,食指在案几上缓缓的叩了两下。
外头的乐声却停了下来。
那种宁静中,呼吸的声音都清晰的不得了,白棠的视线不自觉的往那边吸引过去,他好似察觉到了,一回头,正面对住了她。
贵客的嘴唇微微扬起,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却又像是一种宣告。
“开场了。”
一行三人,衣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