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却知道,只有睡足了,伤口才容易恢复。
白棠已经站在床沿,她没有责问麦冬,为什么要故意装睡。
反而蹲下来,凑过脸来看着麦冬。
“等你醒了会发现,自己变丑了,脸上也有伤疤了,怎么办?”
这语气,实在太温和,一点都不像是对背叛者该用的。
麦冬鼻头发酸,差点要流出眼泪。
“药膏是黑色的,要是眼泪流下来,那么就是两条白印,会更丑,你要有心理准备。”
麦冬没再憋下去,她赶紧用力睁大双眼,生怕眼泪真的流下来,变丑吓到白棠。
“你睡醒了,伤口疼不疼?”
白棠一副没事人的口吻,和以前在那个小院子里,没有两样。
麦冬很费劲的说话,听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嗓子,像有两个小人,躲在里面拉大锯,苦不堪言。
“多谢大姑娘,已经好多了。”
十个字,已经差点要她半条命。
白棠却鼓励着她:“恢复的不错,主要还是我用的药好。”
这个方子最早还是卢姐姐给的枯木逢春膏,她加以改良,减去一两味昂贵稀少的药材,用来做平常的伤药,
“是,是大姑娘的药好。”
麦冬特别想听白棠骂人,这么好声好气的,让她更觉得没有脸皮。
大姑娘就不能干干脆脆骂她一顿,说她没良心,说她不要脸,说她见钱眼开,说她遭受的这些,统统都是活该。
为什么要笑吟吟的同她说话,为什么不直接甩她两巴掌。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白棠见麦冬就一双眼还算灵动,本来想哭的,强忍着,一层的雾气。
“我告诉你,后面要做的事情多着呢,你快点给我好起来,帮我收拾,你看看这个小院子,这个床,这个墙,至少都五六十年了,没个勤快人打扫,还真是不行。”
麦冬真是又想哭,又想笑,五官都给挤到一块儿去了,用白棠的话来说,真丑。
“外头药膏在煎着,你放心药钱,我会和你算,你这辈子换不清都不许离开,每天留下给我做苦工。”
麦冬使劲的点头,眼泪还是滑下来:“大姑娘,我一定做牛做马一辈子。”
“我只想要称心的帮手,牛马是不要的。”
麦冬想做愁苦都做不起来,还没想好要接什么话,香菜已经冲进来。
“大姑娘,江大海说井水不能煎药,我说他懂什么,他还笑我。”
她瞅一眼从头到脚涂药涂的黑漆漆的麦冬:“呀,能说话了,那我要赶紧去煎药了。”
“隔壁客房,与几个长得像酒坛的,又比酒坛小一些的,你拿出来煎药就好。”
“那里面装的是?”
“是陈年的雪水,仔细些,不要撒了。”
“是,是。”香菜又多看了麦冬一眼,嘴上是笑着的,“你好好养伤,这边杂事多,等你来帮忙。”
麦冬分明有些迷糊,这里又是大姑娘,又是香菜的,好像又回到她们的小院子里了。
“杜家两口子,已经安排出城了,杜仲暂时躲着,都没有事。”
白棠知道这些都是麦冬想要问的,她不敢开口,就主动都说了。
“大姑娘都是我的错,和他们没有关系的,他们不知道。”
“嗯,我出来的时候,还是杜仲领路,这个院子都是他帮着买的。”
“是我,是我牵连了他们。”
“谈不上牵连不牵连的,反正大家都没事就好。”
“大姑娘,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麦冬的嗓子说多了,慢慢自然些,她也就剩一张嘴能动动,还不趁着这会儿都给说清楚了。
“无非就是想看看那些手札医书的,还有通风报信,你还能做什么,总不能在我的饭菜里头下毒吧。”
麦冬的眼珠子都吓得差点掉出来:“没,没敢。”
“下了毒,我也能尝出来,你信不信。”
采药人,常年与药材为伴,时不时还要亲口尝尝,多半身体里都有耐药性,如果是轻微的毒素,根本没事人一样。
“信,我都信,可是我走出第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会儿也没到绝路呢。”
白棠安抚了她几句,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哪怕麦冬没有把事情做妥善,那也不至于要了小命。
那一顿的毒打又是为了哪般?
白棠想问问,又怕刺激到了她,还是等她情绪平和些,自己说出来比较妥当。
“大姑娘,我对不起,我只对不起你。”
“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看看好好一个人,皮开肉绽的,就算能恢复,身上多少要留着疤的,真不好看。”
“我,我不在乎。”
麦冬刚才那句誓言,是发在肺腑的,她只想这辈子都留在白棠身边,只要不赶她走,一辈子都为奴为婢。
“你不在乎,我在乎,这有关于我的用药名声,你想啊,连这么重的伤都能治好,以后你还不就成了我的活招牌,跌打损伤,骨折鞭伤,我是样样都能精通。”
麦冬想笑,可是一笑就全身疼。
“大姑娘,别说了,我不该笑的。”
白棠冲着她瞪瞪眼:“怎么不该笑,小命捡回来了,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大姑娘,香菜她……”
“香菜?挺好的啊,刚才把灶房的地擦洗的水滑锃亮,比你都强。”
“我是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别是,别又是他的眼线。”
白棠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