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出事时,顾敏并不在家。
恒源当铺二楼,富丽堂皇的贵客室里,一个盛装夫人用涂着红指甲的手敲了敲柜台上的玻璃,对一边侍候着的小伙计说:“我要这个。”
小伙计鞠躬告罪说:“夫人,这个还没到期,要不您看看这个,累丝金凤虾须镯,吉祥儿,富贵儿,最衬托您的风范儿。”
“哦?”那夫人的的语气上扬,显然小伙计的话让她很受用,她伸手接过那镯子,随口问:“今个儿怎么不见你们掌柜的?”
“掌柜的正在里间招待客人,说是谁都不能去打扰。”
“是吗?”那夫人把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显然有些不太高兴。旁边的小丫头立即捧哏:“你这小伙计好生无礼,就你们这小小当铺,还有客人能比我家夫人更加尊贵?”
说话间,里间厚实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雪白的皮肤,娇俏的身段,挑人的湖绿色穿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肤白赛雪,晶莹剔透。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约摸六七岁大,看衣着穿戴也是不凡。
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
顾敏手拿长卷,低低地吟着八大山人朱耷的诗句,长叹一声从里间出来,恒源当铺的掌柜恭敬地跟在后面,一个眼色都没给在座的客人留。
大门口,那夫人气冲冲地上了马车,见自己丫鬟还没跟上,拉开窗户大喊,“怎么还不出来,人家都不欢迎咱们,你还在里面磨磨呐!”
那个丫鬟小跑上了车,凑到夫人面前邀功,“夫人,你猜刚刚女人是什么来历?”“什么来历?”“是一家商铺的女东家。”
“商人?还是个女的”那夫人皱皱眉,冷笑了下说:“真是世风日下。”
恒源当铺的掌柜的亲自把顾敏他们送到楼下,“小姐公子等一下,马车马上就来。”掌柜的热情地说。能不热情吗,顾敏一次就买了他两千多两的东西,实在是大客户中的大客户。
“不用麻烦--”顾敏正想客气一下,只听“啪”一声,一团纸条砸到了顾敏的脚面上,又弹到地下。顾敏抬头去看,那辆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几乎是贴着三人的身子跑远了。
“少卿,有没有被碰到?”顾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拉着少卿退了一步,先检查他是否安好。
少卿眯着眼睛看着那辆马车,把它的样子记在心上。
当铺老板过来赔罪,顾敏道了声无妨,俯身把那团纸捡起,走两步丢到旁边的垃圾堆上,顺便教育少卿:“少卿,你说这种随地乱丢垃圾的行为对吗?”
“不对。”少卿脆生生地回道:“随地乱丢垃圾,不讲究社会公德。”
金乌西垂,霞光漫天,两人坐着当铺送客的马车往家赶。
顾敏整理刚刚从当铺里买到的货物,拿出一块圆润温顺,黑中带赭的黑田石,在手里把玩一番后说:“这块田黄石留着,给少卿做印章。”
“我不要印章。”少卿摇摇头。
“长大就需要了。”顾敏笑着说,又拿了一副卷轴,小心展开,在车厢里昏暗的灯光下仔细审视了一番。
不愧是八大山人朱耷的真作,这幅《敬亭山水图》的山是寂寥的,水是落寞的,好好的敬亭山色被他画的东倒西歪、荒荒凉凉,任谁人看了也不想到那去观览。
但这正符合了清末文人的心境,国事混乱,民生凋敝,洋人用船舰利炮击穿了腐朽没落的外壳,把偌大一个清王朝教训的如同驯养的羔羊一样俯首帖耳。
西方有伟大的拿破仑大帝曾说:“中国是一头还在沉睡的狮子。”只是却没说这狮子什么时候能睡醒。
报国无门,条约却签了不少,中国的文人从来没有这样彷徨,或许这就是他们追捧朱耷的原因吧,相隔着数百年时光,这国破山河在的心境却是相同的,同是天涯沦落人。
顾敏看了看画卷下首明显较新的印章“林墨青藏”,心中一动,觉得有些熟悉,正想着回去要用空间的电脑查找一番,突然,马车却猛地停住了。
顾敏把画卷仔细放好,前面,当铺赶马车的小伙计回头对顾敏说:“小姐、公子对不住了,是你们店里的伙计拦住了咱的车。”
顾敏伸头一看,心中大奇,拐个弯就到店铺了,店里的小伙计林桂生在这儿等着干什么?
“掌柜的,大事不好了!”见到顾敏下了车,林桂生从阴暗的角落里跑出来,神神秘秘地凑到顾敏耳朵旁边说。
“别着急,好好说话,店里发生什么事了?”顾敏跟着那个小伙计来到角落里,摆摆手示意当铺的伙计把马车开走才问他。
“东家,刚刚您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群泼皮无赖跑到咱店里,见东西就砸,守诚跑上前阻挡,还被他们打了一顿--”
“守诚又被打了,现在怎么样了?”顾敏立即就想跑回去。
林桂生支支吾吾:“这个,我看到他们来者不善,我也拦不住,想着还是先来给东家报信儿比较重要--”
他话还没说完,顾敏已经大步跑回去了,他赶忙拦住:“东家,您现在不能回去呀!”
“怎么能不回去!”顾敏加快脚步跑到店门口,看到里面一片狼藉,货物被零零散散地撒了一地,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正凶神恶煞的守在门口,看到顾敏回来,其中一个人回去转了一圈,明显是去通风报信。
林桂生看了看壮汉们高大的身板,他站在跟前儿只到人家的胸口;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