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天气好不容易放晴。美华附近的小学堂里，放学的铃声一响起，就有许多小朋友挥着两只手如飞鸟一般扑了出来。
学堂是免费的，工厂适龄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到了放学时间，也不用家长来接，孩子们都雀跃着自己跑回家去了。
少卿最后出来，春杏快步向前走了两步，，一路无话，两人坐着马车回了家。
很快的，顾敏的房门被推开，少卿和春杏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跨进了门槛儿。
少卿“嘚嘚”地跑到窗前，他最近个子长高了，但还是比床高不了多少，他一撅屁股爬到床上，一脸担心的表情，“姐姐，你好了没有呀？”
顾敏握住他的手说：“快好了。”
“我不相信，你一个星期前就这么说，到现在也没好，春杏姐姐，我姐骗人，你说是不是？”少卿征求春杏的意见。
顾敏这才注意到春杏也进来了，她稍稍坐起来打量了一下春杏，只觉得她变化实在太大了。
原来爱蹦蹦跳跳，走路也是磕磕绊绊的她好像突然长大了一样，变得沉稳，成熟，若非样子还是毫无变化，顾敏丝毫看不出她和以前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气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可是如此巨大的变化，对于一个青春期少女来说，真的仅仅是因为玩忽职守被母亲罚跪了三天吗？
顾敏看着春杏这样形容枯朽的样子很自责，当时她不应该只顾着少卿而忘记了春杏的，如果那两天她能问一问春杏的情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
问不能问，又不能视若无睹。
顾敏在春杏体贴到令人难受的服侍中吃下了这一餐饭，简直是味同嚼蜡。
夜里，鸟儿归巢，夏蝉鸣叫。
顾敏想着春杏的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思考着应该怎样合理又不挖人伤疤地向林妈妈打听春杏的近况。
屋顶上的瓦片响了一下，顾敏开始以为是野猫，接下来门被敲响了以后，顾敏才意识到了不同寻常。
她披衣起身，点亮了灯笼。门外，章道长扛着一麻袋书。
顾敏把他请到书房，房间里的灯亮了一整夜。
到了早上，春杏送来早餐，两人才大略把这些书籍翻完。
面面相觑。这个词汇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两人现在的样子。
“章道长，这些书，你确定全部是从普仁堂药店里拿出来的？”顾敏强调“全部”二字。
章道长点点头说：“若不是你指点，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日本人真的竟敢有亡我中国的念头。”
顾敏叹了口气，蹲下来查了查这些书册的数量说：“一百一十八册，你真的很难想象这只是日本人一个小型情报站的资料。反过来呢，我们对日本的了解呢？只怕全大清朝的书加在一块也没有这十分之一多。大多数人还不屑于看。”
章道长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搜集到这些资料的，他们竟然细节到蜀中某个小县城里产什么棉花，这个，恐怕当地的父母官都不知道吧。”
顾敏说：“他们的可怕就在这里。日本政府竟然能够做到把每一个日本人训练成合格的特工，搜集情报已经成为了他们每个人的本能。我以前只是听说，日本人有个习惯就是每到一地旅游就考察一下当地的环境，然后写一份评估报告给政府，没想到真的能够亲眼见到。这是日本平民写给政府的评估报告啊，竟然比中国官员的奏折还详细。”
章道长把其中一份递给顾敏，说：“小姑娘，先别顾着那些了，看看这份儿，美华香胰的原料配方和制作流程，这份儿若是流到日本人手里，美华将来怎么样，真的不好说咯。”
出乎章道人的意料，顾敏接过那册书之后，翻了两页，脸上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还对着书里的其他内容大发议论。
“啧啧，景德镇瓷器烧纸法，天津麻花的秘方，电灯的制法，染布的秘方……还真是应有尽有，怪不得日本一个小小岛国能够创造那么大的奇迹。”
“小姑娘，你真的不担心秘方泄露吗？”章道长问。
“担心有什么用，秘方已经泄露了。这些东西是什么？是各地送来的信息汇总，已经被抄录过了，即使我们把这些全烧了也没有用，日本人只需要再费事抄一遍而已。”顾敏淡然地说，站起身来，对着半开的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晃动了下浑身酸疼的四肢。
“秘方泄露了还能不着急，难道你有什么应对之策？”章道长好奇地问。
“当然。”顾敏道：“与其便宜了日本鬼子，还不如便宜咱们中国人，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一条路。倒是道长你，有没有抓到那个凶手？”
提到这个，章道长有些挫败了：“丝毫没有头绪，我怀疑，他已经躲回老家去了。”
章道长料的不错，于此同时在距离天津千里之遥的东瀛国都里，以朝香宫亲王为中心，十几个男男女女正谈笑着举杯相庆。
墙上的挂的武士刀倒映在杯中甘冽的清酒中，随着他们举杯的动作而晃动。
朝香宫亲王鼓励小野菊香：“小野君深入支那二十年，用私有家产为帝国开疆扩土，劳苦功高，我敬你一杯。”
小野激动地双手发抖，眼泪横流，“亲王殿下，我苦心经营支那情报网，一直无人重视，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你了！”
小野一杯把酒饮进，气氛一时有些灰败。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小野